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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寒尚未褪尽,洛阳城外的卢家军大营依旧旌旗如林。

日子一晃到了二月中旬,距离闯军败走已过一月有余。

这段时间,迁移宣府的风潮早已从洛阳城蔓延开来,成了豫西乃至周边数州最热闹的话题。

起初还只是洛阳周边县乡的百姓,在亲眼目睹或听闻了卢家军的强悍与仁义,以及那“分田亩、供粮种、免赋税”的优厚条件后,毅然决然地变卖微薄家产,扶老携幼加入北上的行列。

很快,这股风潮就如同水波般向更远处扩散。

黄河对岸的怀庆府、南边的汝州、乃至更遥远的开封府境内。

都开始有人不惜长途跋涉,穿越仍不太平的地界,目标明确地朝着洛阳方向汇聚。

他们中既有面黄肌瘦、只剩一条活路可走的贫苦农民,也有携带细软、渴望在更安全环境中保全家族财产的殷实之家。

这些准备迁去宣府的人里,有给亲戚捎信的,有托商队带话的,说那边有强军护佑,说工坊招工管饭、田亩租税轻薄,说孩子能进学堂、老人能得抚恤。

于是,越来越多外乡人像潮水般涌来。

有的是父子俩推着独轮车,车上载着老母亲和仅有的被褥。

有的是整个村落的人结伴而行,男人们扛着锄头,女人们抱着孩子,队伍拉得老长。

还有些小商贩挑着货郎担,盘算着去宣府的市集谋条生路。

建春门外,临时搭起了不少草棚,都是赶来等着迁去宣府的人。

白日里炊烟袅袅,夜晚则点起篝火,孩子们在棚外追逐打闹,大人们聚在一起打听宣府的近况,脸上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不见太多的背井离乡的愁苦。

乱世之中,能有个安稳去处,早已是天大的幸事。

更有甚者,压根没心思在洛阳停留,打听清楚宣府的方向后,便直接沿着官道往北赶。

他们自带干粮,日夜兼程,遇到同样迁徙的人便结伴而行,队伍越聚越大。

有路过的商队说,从洛阳到宣府的路上,随处可见这样的迁徙人群,官道两旁的驿站、破庙,全被这些人占满了,连井水都快被打干。

面对这汹涌的迁移浪潮,洛阳官府早已慌了手脚。

巡抚李仙风先是下令紧闭城门,严禁拖家带口、携带大量行李的人出城。

可守城的兵丁要么收了百姓的好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被百姓哀求的眼神打动,更有甚者,干脆偷偷加入了迁徙的队伍。

李仙风又以巡抚名义行文河南各州府,让各地阻拦迁徙民众。

可百姓们早已铁了心,要么绕路而行,要么趁着夜色偷渡,官府的禁令如同废纸。

无奈之下,李仙风只得联合福王,一道给朝廷上奏,痛陈卢家军“截留人口、动摇地方”,恳请朝廷下旨制止。

可奏章送出去后,也是如同石沉大海。

眼见洛阳官府屡屡阻拦迁徙百姓。

周天琪、谷一虎干脆一声令下,以“维持秩序,保障流民顺利通行”为由,直接派兵“协助”守城,实质上接管了建春门的控制权!

这一下,洛阳官府是真的吓坏了,城门被客军控制,意味着这座城池已不完全在自己掌握之中。

李仙风等人又惊又怒,却也只能去城外大营抗议,但周、谷二人根本不理!

城内的官员们愁眉不展,福王朱常洵更是急得满嘴燎泡。

卢家军在洛阳城外驻扎期间,粮草、辎重全得靠洛阳府库兜底。

起初,李仙风还能从各州县调运些粮秣,再凑上府库仅存的余银,勉强应付几日。

可架不住卢家军将士众多,还都是骑兵,每日消耗的粮草如同流水,没几日功夫,本就空虚的府库便彻底见了底,连耗子都嫌这儿没油水。

府库一空,每日天不亮,大群洛阳官员便堵在了福王府门口,一个个面带愁容,言辞恳切地围着朱常洵哀求。

这帮官员你一言我一语,把朱常洵说得头都大了。

他捂着胸口,看着眼前这群“催命鬼”,气得浑身肥肉直颤,却又无可奈何。

府库空了,他私库里的粮食也被掏走了不少,可卢家军一日不走,这开销就一日停不了。

他想翻脸,却怕得罪了卢家军,想推诿,又被官员们堵得无路可退。

只能咬着牙一次次从私库里往外拿,心里疼得像被刀割一般,整日里唉声叹气,满嘴燎泡都起了一层又一层。

就在众人无计可施,几乎要被这愁云压垮时。

二月十八这天,两拨使者先后抵达了卢家军大营,算是给洛阳的官员们解了围。

先来的是内阁首辅杨嗣昌的使者。

这行人风尘仆仆,脸上满是疲惫与焦灼。

这几位使者从重庆出发,一路追到襄阳,却扑了个空,只能继续北上。

好不容易在混乱的河南境内听到关于“宣府边军大破闯贼于洛阳”的传闻,这才匆匆赶来。

当他们终于看到洛阳城下那面“卢”字大旗时,几乎要喜极而泣。

这帮大爷,可真难找啊!

他们一路奔波,马都累死几匹,杨阁老在重庆急得夜不能寐、嘴角起泡,就盼着这支救兵,谁知他们竟在洛阳优哉游哉地练兵、迁民?

可心里抱怨归抱怨,使者不敢有半分不敬,连忙从怀中掏出杨嗣昌的手谕,双手奉上,陪着笑脸道:

“周将军、谷将军,杨阁老有令,恳请卢家军火速驰援四川,协助剿灭张献忠逆贼!如今献贼在四川烧杀抢掠,城池接连失守,百姓苦不堪言,还望二位将军以国事为重,即刻起兵!”

周天琪和谷一虎接过手谕,快速浏览一遍,随后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疑惑。

离开浑善达克之时,卢方舟只吩咐过,在洛阳击退闯军后便在此地发展势力,稳固根基,后续需等他的命令再挥师襄阳,压根没提过驰援四川的事。

二人心中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对着使者敷衍道:

“劳烦使者一路辛苦,手谕我们已知晓。”

“行军布阵非同小可,容我们商议之后再做定夺,使者先下去歇息吧。”

说完,便让人将使者带去营中安置。

二人正对着杨嗣昌的手谕低声商议,营外又传来通报,侯爷的使者到了。

这位使者是卢方舟的亲卫,一身劲装,神色肃穆。

他径直走到二人面前,递上一封密封的信函。

周天琪和谷一虎仔细查验了火漆的完好,方才拆开信函。

二人打开一看,密令的内容简单而明确:

“控制行程,务必于三月初十抵达襄阳,击破张献忠所部,并尽最大可能,阵斩献贼!”

确认是卢方舟的亲笔手书后,两人再次对视一眼,点点头。

谷一虎掐指算了算路程,低声道:

“从洛阳到襄阳,若是正常行军,不紧不慢,时间绰绰有余。”

周天琪点头,嘴角勾起弧度:

“侯爷让我们在三月初十这个具体日子赶到襄阳截杀献贼,这意味着,侯爷断定张献忠那时必定会出现在襄阳城,而且极可能是瞒天过海,从四川偷偷溜出来,想要奇袭空虚的襄阳!

看来,杨阁老在重庆,是被献贼耍得团团转啊,主力恐怕还都被牵制在蜀地呢。”

……

次日清晨,周天琪与谷一虎便联袂入城,直奔巡抚衙门。

听闻二人主动来访,李仙风心中咯噔一下,这些时日他已被各种坏消息弄得如同惊弓之鸟,生怕对方又提出什么让他头疼的要求。

他连忙召集王胤昌等主要官员,在衙内正堂相见,想着人多些他们二人也会收敛一点。

双方见礼毕,周天琪便开门见山道:

“抚台大人,诸位大人。”

“昨日晚间,杨阁老的特使抵达我军营,传来紧急钧令。

阁老在四川督剿献贼,战事吃紧,严令我部即刻拔营,火速入川增援,不得有误。

军情如火,我等身为朝廷将官,不敢违抗督师钧令。

故今日,特来向抚台大人辞行,并感谢月余来洛阳上下的盛情款待与粮草供应。”

这番话一出,堂上瞬间安静了一下,随即,李仙风、王胤昌等人脸上那复杂的神情,简直精彩得难以形容。

有惊愕,有恍然,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几乎要压抑不住的狂喜!

这尊大佛,终于要自己走了吗!

李仙风使劲扳着脸,才勉强压下上扬的嘴角,他努力挤出一副惋惜和不舍的表情道:

“这真是太突然了!洛阳得赖二位将军虎威,方才转危为安,如今贼氛稍靖,正需二位将军坐镇以安民心,无奈阁老钧令至此,确是国之大事,不敢耽搁啊!”

王胤昌等人也是一片惋惜之声。

周天琪和谷一虎看着他们表演,心中暗笑,面上却是一片肃然道:

“抚台大人、王大人言重了。剿贼安民,乃我等本分。

洛阳已安,献贼亦是国家心腹大患,不容轻视。我等已决定,明日一早便拔营启程,南下入川。”

李仙风关心道:

“明日就走?如此仓促?”

“粮草可还充足?可需本抚再筹措一些?”

“不必劳烦抚台了,我军自有准备。”

谷一虎大手一挥,干脆利落地拒绝。

消息很快传开,整个洛阳官场如同提前过了年。

虽然明面上,各级官员都纷纷前往卢家军营饯行,说着各种冠冕堂皇的感谢和祝福话语,但那股几乎要溢出来的轻松感,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第二天清晨,卢家军真的开始有条不紊地拔营。

看到那面威震洛阳的“卢”字大旗,在晨风中缓缓转向南方时。

建春门城楼之上,以李仙风为首的洛阳文武们,望着那逐渐远去的队伍,每个人都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