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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地,震耳欲聋的炮火与绵密的铳声逐渐停歇,取而代之的,是黑水洼内令人毛骨悚然的死寂与哀鸣。

这时候刮来一阵大风,吹散了笼罩在黑水洼上空的硝烟。

如同裹尸布被掀开,将洼地内的惨烈景象一丝丝揭露出来。

原本绿色的草地已被鲜血浸染成暗红色,泥泞不堪的地面上,人和马的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层层叠叠,几乎铺满了每一寸土地。

破碎的旗帜、散落的兵器、甚至断肢残骸,都混杂在泥浆与血水中。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混合着硝烟的辛辣和内脏破裂后的恶臭,让人以为来到了地狱。

幸存的科尔沁人或呆立原地,或跪地痛哭,或拖着残躯在尸山血海中无意识地爬行,发出不成调的呻吟。

曾经在漠南草原气势汹汹的科尔沁铁骑,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而在洼地边缘,奉命诱敌后就作壁上观的察哈尔人,此刻已集体失声。

以诺尔布为首,所有察哈尔骑兵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坐在马背上。

他们的脸上早已没有了战前的疑虑,剩下的只有无法置信的惊骇,以及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们张着嘴,瞳孔放大,死死盯着下方那片人间炼狱。

他们亲眼目睹了整个过程。

看到科尔沁人如何像愤怒的牛群般冲进洼地,看到明军如何如同冷酷的猎人般出现,看到那连绵不绝的火铳如何泼洒死亡,看到那恐怖的火炮如何将奇塔特决死的冲锋瞬间撕成碎片……

奇塔特,那位漠南草原最大部落,科尔沁的札萨克,在明军的炮火下,竟死得如此潦草,甚至连一具完整的尸首都没留下!

“咕噜……”

诺尔布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喉咙干涩得发痛。

他感到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让他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

他虽然一直对部下强调,现在察哈尔人已经是朝廷的军队,所有部众都要绝对服从那位定北伯的命令。

但扪心自问,自己内心深处难道没有一丝对汉人武力固有的轻视?

难道就没有一丝其他的想法?

但亲眼目睹了这一战后,所有的异心,都在眼前这片血肉沼泽和空气中弥漫的死亡气息面前,被碾得粉碎。

身旁巴特尔的声音也在发颤:

“这就是定北伯的力量吗?”

“他们甚至没用骑兵,没用我们……只用火炮和火铳,就结束了?”

诺尔布没有回答,他只是用力攥紧了缰绳。

此刻,只有一个无比清晰的念头烙印在他的脑海里:

永远!永远不要与卢家军为敌!永远不要背叛定北伯!

就在这片死寂与震撼中,北面坡地上,那面赤红色的“卢”字帅旗再次挥动。

一直按兵不动的卢家军骑兵,终于等到了出击的命令!

“轰隆隆—!”

早已蓄势待发的卢家军铁骑,如同开闸的洪流,从预设的出击阵地中奔腾而出。

一万多匹战马同时启动,马蹄敲打着大地,发出沉闷而慑人心魄的轰鸣,整个洼地边缘都在为之震颤!

他们并未直接冲入尸横遍野的洼地中心,而是如同两支锋利的铁钳,以严整的队形沿着洼地边缘展开。

然后就用惊人的速度,开始包抄、切割、清扫那些残余的、试图逃散的科尔沁溃兵。

诺尔布的目光,死死追随着那如同钢铁洪流般倾泻而下的卢家军骑兵,心脏在胸腔里狂跳。

他猛地一个激灵,丢弃了所有杂念,只剩下一个念头在心中变得坚定无比!

必须用行动在定北伯面前,证明察哈尔人的忠诚!

“仓啷”一声,雪亮的弯刀出鞘,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诺尔布用尽全身力气大吼道:

“察哈尔的勇士们!随我出击!为定北伯效力,为我察哈尔族人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杀—!”

这声怒吼,点燃了所有察哈尔人胸中积压的情绪,他们呼啸着,紧随着卢家军的战马,凶猛地扑向了洼地中那些已经魂飞魄散的科尔沁残兵。

战场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用蒙语发出的勒令投降的命令声:

“投降不杀!跪地弃械者免死!”

残存的科尔沁骑兵如梦初醒,他们争先恐后地从战马上滚落,双膝重重砸在浸透鲜血的泥泞中,将沾满血污的弯刀、弓箭高高举过头顶,用颤抖的声音嘶喊:

“我投降!别杀我!”

“长生天保佑,我们投降了!”

从第一声炮响,到最后一名科尔沁溃兵跪倒在血泥中瑟瑟发抖地求饶,整个黑水洼聚歼科尔沁主力的战斗,前后竟不到一个时辰!

战场上,胜利的欢呼开始从卢家军和察哈尔人的队伍中响起,许多人脸上洋溢着激战后的兴奋。

科尔沁人的抵抗已然瓦解,残存的士兵丢弃兵器,跪地乞降,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似乎也暂时被这股胜利的气息冲淡了些许。

然而,坡地之上,卢方舟却依旧端坐于马背,身形挺拔,仿佛脚下不是刚刚经历血战的修罗场,只是寻常的校场点兵。

他冷峻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轻松之色,剑眉微蹙,那双锐利的眼眸并未停留在这片尸横遍野的屠场上,而是越过混乱的战场,遥遥望向东面入口方向,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他身周的亲卫见主帅如此,也纷纷收敛了脸上的喜色,重新变得肃穆,目光跟随着卢方舟的视线投向远方。

就在卢家军和察哈尔的将士开始打扫战场,收缴俘虏之时。

几骑快马,越过洼地边缘,径直冲到了卢方舟所在的坡地下方。

这几名骑士甚至来不及完全勒住战马,便滚鞍而下,为首的是一名龙骧卫队正,他胸膛剧烈起伏,却仍竭力挺直腰板,大声喊道:

“禀伯爷!东面发现大队清军旗号,看其规模和认旗,是岳托主力无疑!距黑水洼已不足十里!”

“嘶—!”

刹那间,坡地周围原本洋溢的胜利氛围为之一凝,仿佛被无形的寒冰冻结!

所有听到这个消息的人,动作都僵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在卢方舟身上!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消息,卢方舟的脸上,却没有露出半分意外或是惊慌。

他缓缓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俯视着下面的龙骧卫道:

“本伯知道了。”

接下来,卢方舟目光一转,扫过身边一众面露惊疑的人,微笑道:

“岳托还是来了!他这是想当黄雀吧,可惜他来迟了!”

他猛地一拉缰绳,战马发出一声激昂的长嘶,卢方舟于马背上居高临下,沉声下令道:

“全军听令!出黑水洼,迎战鞑子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