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王朴这副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表忠心的模样,卢方舟知道,这条地头蛇暂时是被打怕了,也榨出油水了。
他重新靠回椅背,挥了挥手,语气带着一丝厌倦:
“记住你说的话。滚下去吧,先把银子备好。从现在开始,本伯要看到你的表现!”
“是!是!末将告退!末将立刻去办!”
王朴如蒙大赦,又重重磕了个头,这才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弓着腰,倒退着出了大厅。
直到门外,才敢稍稍直起身,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和灰尘,感觉像是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虽然肉疼那二十万两银子,但比起全家性命和官职,这代价,他必须要咽下去。
从此刻起,他王朴在大同,再也不敢对卢方舟有半分违逆。
……
有了王朴这个急于表忠心的地头蛇作为带路党,卢家军在大同的清算行动,效率与彻底程度远超介休。
王朴为了将功赎罪,可谓是挖空了心思。
他不仅将带人将黄家在大同各处的商号、货栈等资产,如刮地三尺般地查抄了一遍。
更凭着多年与本地豪强打交道的经验,如同挤脓疮般,将那些与黄家有勾连、或自身也不干净的商贾名单一一补充,甚至提供了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仓库和地下交易渠道。
他麾下那些打仗畏缩不前的大同兵,此刻却找到了“用武之地”。
这些兵痞流氓平日里欺压百姓、敲诈商贩本就是行家里手,如今得了“奉令抄家”的军令,更是如鱼得水。
他们熟悉本地三教九流,消息灵通,手段刁钻,撬地板、掏夹墙、甚至根据王朴的暗示去掏粪池、挖祖坟找藏银。
其“专业”程度,让旁边负责监视他们的卢家军,让这些习惯了战场冲杀的精锐看得啧啧称奇。
一时间,大同城内鸡飞狗跳,哭嚎震天。
一家家往日里风光无限的商贾,家主、主事被抓,商号被贴上封条,库房被搬空,地窖被挖开。
成箱的金银、堆积如山的绸缎布匹、珍贵的皮货药材……
被源源不断地运往卢方舟设定的临时库房。
那些一时难以变现的店铺、宅院、田产地契,则由卢方舟派出的文书官逐一登记造册,打包封存,直接甩给王朴,令其日后“妥善”拍卖,所得银两悉数运往宣府。
王朴点头哈腰地接下这烫手山芋,心中虽知这是替卢方舟背黑锅、擦屁股,却不敢有半分怨言。
三日后,大同城北校场。
与介休如出一辙,但规模更为浩大的公审今日在此举行。
时值冬日,天色本就阴沉,朔风卷着黄沙,更添几分肃杀。
校场中央临时搭建的高台上,卢方舟端坐主位,面色冷峻。
台下,黑压压的囚犯跪了满地,以黄云发为首,其后是黄家的亲属、和黄家有染的各路奸商、各大商号的东家、掌柜、以及与走私资敌有直接关联的江湖头目、林林总总,竟有上千人之众!
沈墨手持罪状,一条条宣读,声音在校场的上空回荡,每一条通奴卖国、盘剥百姓的罪行,都引得围观的大同百姓群情激愤。
“杀了他们!”
“为死去的乡亲报仇!”
“卢青天为民做主啊!”
怒吼声一浪高过一浪。
判决也是毫无悬念:
黄云发等二十三名首恶,凌迟处死!
其直系成年男丁、各家主犯、护院头领等四百余人,斩立决!
其余从犯等近八百人,绞刑!
命令下达,刑场瞬间化为修罗场。
刽子手雪亮的刀光在阴沉的天空下闪烁,每一次挥落都带起一蓬血雨。
绞架如同死亡的丛林,挂满了挣扎扭动的躯体。
尤其是凌迟之刑,那漫长过程中,受刑者非人的惨嚎与空气中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气,足以让所有旁观者心胆俱裂。
王朴作为“特邀观礼嘉宾”,被特意安排在最靠近刑台的位置。
他眼睁睁看着往日里与他称兄道弟、一起喝酒嫖妓的“朋友们”在眼前被千刀万剐、身首异处、或变成吊在空中的冰冷尸体,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尤其是黄云发被行刑时,那怨毒的目光似乎穿透了人群,死死盯在他身上,更让他如坠冰窟。
他对卢方舟的畏惧,在这一刻攀升到了顶点,这是个行事歹毒狠辣、毫不留情的活阎王啊!
这一日,大同校场血流成河,上千人丧命,直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直到行刑结束许久,那浓重的血腥气依旧笼罩着校场,久久不散。
但大同百姓在经过最初的不适后,他们脸上,却多是快意与解脱。
肃清与公审之后,便是清点收获。
当沈墨拿着最终的统计账册,面色潮红地向卢方舟汇报时,连早有心理准备的卢方舟都听得怔住了。
“伯爷,大同此次查抄,计有:
现银、金锭及各类贵金属,折银一百八十五万两!
珠宝、古玩、字画等,估价四十万两!
各类大宗货物,布匹、药材、皮货等,估值三十五万两!
王朴将军‘捐献’的劳军银,二十万两!
已登记在册,待处置之固定资产店铺、宅院、田产,预估价值逾五十万两!
以上合计,大同一地,所获财货总值,超过二百七十万两白银!这尚不包括许多难以估价的奇珍异宝!”
“二百七十万两……哈哈哈!好!这地方的蛀虫真多!”
卢方舟先是愣神,随即忍不住放声大笑。
既然大同之事已了,接下来就是祁县、太谷了,必须乘胜追击!
卢方舟没有丝毫耽搁,他立刻把罗火、王朴等人找来下令道:
“罗火整顿本部兵马!”
“王朴!”
“末……末将在!”王朴一个激灵,连忙上前。
“点齐你大同镇五千能战之兵,随本伯一同南下,兵发祁县、太谷!”
“是!末将遵命!”
王朴现在也是破罐子破摔了,赶紧大声应诺。
当天,一支由卢家军与大同镇兵混编的人马,离开了刚刚经历血与火洗礼的大同城,向着祁县与太谷,汹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