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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

原本肃杀冷清的城北校场,此刻已是人山人海。

一座临时搭建的木台立于校场北端,虽不高,但面积不小,看上去很醒目。

台下,黑压压的人群从校场中心一直蔓延到边缘,怕不有四五万人之多,几万人议论的声浪汇聚在一起,非常嘈杂。

能聚集如此多的人,现任介休县令梁士纯可谓功不可没。

自前日,从范家那修罗场般的宅邸,连滚带爬地出来后,他便知道,自己已别无选择,一定要让定北伯他老人家满意!

不然,万一被安上一个和范家是一丘之貉的罪名,杀红了眼的定北伯,一定不在乎多杀他一个小小的县令的。

回去后,他立刻发动了全县剩余的衙役,还有那些里长、保甲们也是倾巢而出。

衙役们敲着锣沿街呼喊,里长保甲则挨家挨户拍门通知:

“后日午时!城北校场!定北伯卢青天要公审范家通虏卖国大案!所有人都要去!都去看!”

起初,百姓们还将信将疑,紧闭门户。

但随着范家被大军抄没、族人被囚的消息不断从门缝里透进来,一种压抑已久的骚动开始在城中蔓延。

到了今日上午,戒严解除,好奇心和对范家结局的期盼,终于压过了恐惧,人流开始从四面八方汇聚向校场。

梁士纯带着所有还能动的衙役,声嘶力竭地维持着秩序,大冷的天却忙的汗流浃背,心里也是七上八下,感觉到今天这里肯定会闹出惊天的事件。

校场上的百姓,心情复杂难言。

他们脸上大多还残留着惊惧,毕竟前两日军队入城、炮声轰鸣的景象犹在眼前。

百姓们小心翼翼地交换着眼神,低声窃语:

“范家真倒了?”

“我的天爷,那可是范半城啊!说抄就抄了?”

“活该!让他们平日里横行霸道!让他们勾结鞑子!”

“这位定北伯爷,胆子是真的大啊!”

但绝大多数普通百姓的内心深处,是压抑不住的、近乎狂喜的畅快!

介休范家这座数代压在他们头上大山,终于要崩塌了吗!

他们既害怕等下官军发起蛮来,会不会牵连到他们,又忍不住想看往日作威作福的范家人,如今是何等下场。

“来了!来了!”

人群忽然出现一阵剧烈的骚动,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望向校场入口。

只见入口处,一队铁甲骑士率先涌入,如同红色的铁流!

他们顶盔贯甲,背负火铳,手中是各种骇人的兵器,肃杀的目光扫视全场,所过之处,喧嚣的人群瞬间为之一静。

紧随其后的,是卢方舟的亲卫铁骑,他们簇拥着居中的卢方舟。

他今天依旧全身甲胄,外罩玄色大氅,身旁是谷一虎和沈墨等人。

范家全族以及管家、账房、死士、护院等数百人,都被粗长的麻绳捆住双手,五人一串,十人一队,如同串在一起的蚂蚱,在马上骑士刀枪的威逼下,踉踉跄跄地走着!

他们早已没了往日的威风,一个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不少人身上还带着刑讯的伤痕,步履蹒跚,那些女眷更是哭哭啼啼,面无人色。

“看!那是范太爷!”

“还有范二爷、范三爷!”

“我的娘啊,他们也有今天!”

“呸!卖国贼!活该!”

短暂的寂静后,人群中爆发出巨大的议论声、唾骂声,甚至有人捡起地上的土块、石子奋力向他们扔去!

积压了多少年的怨恨,在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范家人被押到木台下后,一个个老实地跪服于地。

卢方舟在亲卫簇拥下登上木台,目光扫过台下群情激愤的百姓,微微抬手。

一旁的谷一虎立刻上前一步,声如洪钟:

“肃静!”

校场内迅速安静下来,数万道目光聚焦于台上。

卢方舟走到台前,他没有拿任何文稿,声音却清晰地传遍校场前方:

“介休的乡亲们!

本伯,卢方舟,奉旨协理宣大戎政!今日于此,非为耀武扬威,乃是为国除奸,为民申冤!”

他顿了顿,指向台下跪倒一地的范家人,声音陡然转厉:

“经本伯查实,介休范氏,世代经商,本可安分守己,富甲一方。然其利欲熏心,丧尽天良,所犯之罪,罄竹难书!”

随着他的话语,沈墨上前一步,拿起一份汇总的罪状,朗声宣读,每一条都伴随着具体的时间、地点、数量,铁证如山:

“其一,资敌养寇,罪通于天!

自崇祯二年至今,范家通过各种渠道,向关外建奴输送粮米逾三十万石,生铁、熟铁五十万斤,硝石、硫磺等军资无算!

更提供关内山川地形、官军布防情报,使我大明将士血染沙场,百姓惨遭屠戮!”

“其二,勾结朝官,把持地方!

范家利用钱财,贿赂宣大、山西乃至京城官员,其子弟、姻亲把持介休及周边县府要职,操纵讼狱,横行乡里,强占民田,逼死人命,累累血案,皆有据可查!”

“其三,吸食民髓,为虎作伥!

建奴数次入塞劫掠,所获金银细软、民间财物,皆由范家等晋商低价收购,变相为虏骑销赃!

昨日,便在范家库中,起获大量带有我大明百姓血迹之首饰、器物!彼等之富贵,尽是我同胞之血肉所铸!”

“其四,构陷边将,动摇国本!

近期,范家更受建奴谋士范文程指使,不惜重金,收买言官,在朝野散布流言,构陷本伯,企图毁我长城,其心可诛!”

这些罪状都是这两日,在范家搜出的各种文书、账册、信件的基础上汇总而来。

为了这事,沈墨他们这两天忙的不可开交,还抓了不少龙骧卫帮忙。

好在龙骧卫大都是老兵,这几年在卢方舟的“熏陶”下,为了不吃军棍可没少认真学文化,基本都识文断字。

一条条罪状宣读下来,校场内的百姓从最初的畅快,渐渐变得愤怒,最终是无比的震惊和切齿的痛恨!

他们知道范家坏,却没想到竟坏到如此地步,通敌卖国,手上沾满了同胞的鲜血,简直是人神共愤!

“杀了他们!”

“千刀万剐!”

“为死去的乡亲报仇!”

卢方舟立于高台之上,听着台下万民沸腾的怒吼,目光如寒铁般扫过面如死灰的范家众人。

他抬起手,校场内再次渐渐安静,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最终的裁决。

“范家之罪,祸国殃民,天理难容!

依《大明律》,通敌叛国者,主犯皆斩,亲属流放!

然,乱世用重典,范家之恶,远超寻常!

本伯今日,要以雷霆手段,告慰边关将士与北地冤魂之灵!”

他声音陡然变得冷酷:

“范永斗、范三宾、范三奇、范永晏、范永明,及范府管家范桐、永盛昌大掌柜李志远、私兵头目雷鹏,此八人,为通敌主谋、为虎作伥之首恶!判处凌迟处死!”

“其余范家直系男丁、各房管事、账房、私兵死士,共计一百七十六人,判处斩立决!”

“范家其余人员判处绞刑!”

“仆役、丫鬟,经查未直接参与通敌、亦无大恶者,另行甄别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