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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二十里外,临清州清军大营。

岳托在帐中与阿巴泰、杜度等人也正在议事,一名斥候匆匆跑了进来,跪地急报:

“禀奉天大将军!夏津的明军大举出营,正向我军大营方向开来!”

“什么?”岳托霍然起身,脸上充满了惊诧:

“洪承畴竟敢主动出战?他莫不是疯了?”

这件事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上月明军龟缩不出、任凭自己百般挑衅的景象还历历在目,怎么突然就转性了?

阿巴泰眉头微锁,沉吟道:

“奉天大将军,事出反常必有妖。洪承畴并非莽撞之人,此刻突然主动来攻,恐有诡计。

我军营垒坚固,不如先稳守营寨,派哨探仔细查明明军虚实,再定行止不迟。”

然而,杜度以及其他甲喇章京却对此不以为然。

杜度嗤笑一声,说道:

“多罗饶余贝勒未免太过小心了!明狗不过是仗着人多壮胆罢了!上月若非洪承畴当缩头乌龟,死守不出,我军早就踏平他的人马了!

如今他们敢出来,正好省了我们攻营的力气!奉天大将军,请让我带着本部人马出营,定杀他个片甲不留,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片土地的主人!”

其他的甲喇章京们也纷纷附和,言语间充满了对明军的蔑视。

也有人认为,这应该是洪承畴迫于明国朝廷压力,不得不做出的姿态。

岳托内心其实也更倾向于打。

他同样不认为明军能在野战中,战胜他的八旗勇士,上次前锋的胜利,更是加深了这种印象。

洪承畴此举,在他看来,应该是他们明国那个皇帝给洪承畴施压了。

于是略作权衡后,他下令道:

“多罗安平贝勒,你带本部三个甲喇的兵力,再带上一些蒙古八旗勇士,合计八千人,前出迎战!

切记,以击溃其前锋,挫其锐气为主,若事不可为,不可恋战,速速退回!”

杜度兴奋地领命,立刻点齐兵马,气势汹汹地开出大营。

就在杜度出营后不到半个时辰,一骑快马风尘仆仆,直抵岳托帅帐之外。

来人身着正白旗传令兵服饰,满面尘灰,神色仓惶,却被岳托的亲兵拦下。

“紧急军情!睿亲王密信,需面呈右翼奉天大将军!”

传令兵压低声音,出示了信物。

亲兵验明正身后,不敢怠慢,立刻将其引入帐内。

当看到帐中只有岳托与阿巴泰等核心几人后,传令兵扑通跪地,双手颤抖地呈上一封火漆密信,声音带着哭腔:

“右翼奉天大将军,镶白旗……出大事了!”

听闻此言,吃了一惊的岳托一把夺过信函,急速展开后,就看到了多尔衮那熟悉的字迹。

多尔衮在信里说,据鄂硕等逃回来的镶白旗残部禀报:

十六日的凌晨,多铎的镶白旗在济阳附近,遭到卢方舟率领的明军突袭大营。

一场大战后,镶白旗只有少量残部成功突围,主力被歼、目前多铎生死不明!

最后多尔衮说自己收拢完左翼大军后,就会来临清州合流,在此之前让岳托不要轻易挑起大战。

“这……这怎么可能!”

岳托看完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大脑一片空白,信纸从他的手中飘落。

济阳?卢方舟?他不是应该在通州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山东境内的济阳,还一举吃掉了多铎的镶白旗?

电光火石间,他猛然将今日明军的反常主动的出击与这噩耗联系了起来!

“不好!”

岳托脸色剧变,失声吼道:

“是卢方舟!定是那卢方舟来了!所以明军才敢主动进攻!杜度他们危险了!快!传令,集结兵马,随本大将军去接应杜度!”

然而,还没等岳托披挂整齐,集结好接应的兵马,大营外就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溃败之声!

岳托连忙登上营墙,只见远方尘土漫天,之前意气风发出营的八千勇士,此刻如同被吓破了胆的羊群,旌旗歪倒,狼狈不堪地逃了回来!

跑在最前面的,正是灰头土脸、头盔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的杜度!

他们身后,是如同潮水般汹涌追来的明军!

那些明军的骑兵,如同锋利的箭矢,正紧紧咬住自家勇士的尾巴,不断用骑铳、弓箭射杀最后面的清兵!

“快!打开营门!放他们进来!弓箭手准备,掩护!”

岳托看得目眦欲裂,连连下令。

营门匆忙打开,溃败的清兵如同决堤的洪水,争先恐后地涌了进来,不少人甚至在营门口为了抢道而互相推搡、践踏,丑态百出……

紧随其后的明军追兵,在进入清军弓箭射程前,默契地停了下来,开始整队,那严整的军容与此刻清兵的狼狈形成了鲜明对比。

卢家军,以及杨国柱、曹变蛟的队伍,在清兵营寨外一里多之外,浩浩荡荡地列开阵势。

这一次,攻守之势易形了!

看着龟缩在营垒后、紧闭寨门不敢出的清兵,卢方舟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

他转头对周天琪、赵德海、孙安仁等人吩咐了几句。

很快,卢家军骑兵中,便冲出数百骑。

他们学着上月清军的样子,在岳托大营外来回驰骋,做出各种花哨的骑乘动作,时而集体策马逼近营墙,发出挑衅的唿哨和哄笑。

更有甚者,他们还将刚才缴获的清兵旗帜,还有前几天那些镶白旗的残破旗帜,挑在枪尖上奋力挥舞,甚至扔在地上纵马践踏!

就在大营中的清兵,用又惊又怒的目光,看着这些嚣张明军的时候,赵德海开始整活了!

在他指挥下,敢死营的蒙古战士们,推出了几十辆大车,车上都竖着粗大的木架。

接着他们将从济阳之战中,俘虏的几十名镶白旗清兵拖了出来。

这些清兵显然已经受了不少折磨,他们个个带伤,神情萎靡。

赵德海手下的蒙古汉子们,扯着他们的金钱鼠辫,将这些俘虏拖到木架前。

先用绳子把他们牢牢地固定在木架上面,然后用粗长的铁钉,活生生地将他们的手掌、脚掌,狠狠地钉在了木架之上!

凄厉至极的惨叫声瞬间划破长空,回荡在两军阵前!

鲜血顺着木架汩汩流下,那场景残忍得令人头皮发麻!

一些被钉住的清兵痛苦地扭动着身体,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却根本无法挣脱。

赵德海的部下们则翻身上马,他们围着这些木架,一边跑一边用马鞭抽打这些不断惨叫的的俘虏取乐,发出阵阵嚣张的狂笑和嘲骂。

岳托站在营垒之上,看着眼前让他吐血的景象,听着那些清兵凄惨的嚎叫和明军肆无忌惮的狂笑,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他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什么时候起,明狗比我们大清的勇士还要嚣张了!

然而,看着营外那支军容鼎盛、明显是在引诱他出战的卢家军。

尤其是想到镶白旗覆灭的前车之鉴,他最终死死咬住了牙关,从喉咙里挤出一道命令:

“没有本大将军的命令,谁也不许出战!违令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