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大军后撤后,等于将鳌头矶战场的处置权彻底让出。
卢家军得以从容不迫地清理这片曾经的修罗场。
他们收割清兵的首级,剥下尚算完好的衣甲,并将清军仓皇逃窜时遗弃的红衣大炮全部笑纳。
清点之下,仅红衣大炮便缴获了十门。
西面多铎阵地遗留五门,南面蒙古两白旗阵地也有五门。
本来北面济尔哈朗阵地上还有五门红衣大炮,却在和镶蓝旗鏖战的时候,被谷一虎下令炸毁了。
当然他这一炸,也加速了济尔哈朗的溃败,总的来说还是赚的。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清兵留下的粮草辎重,也尽数成了卢家军的战利品。
卢方舟当然没有忘记,前两日含泪安葬的阵亡将士。
他特意分派人手,小心地将他们的遗体起出,准备带回宣府故土。
因为战场太大了,直到天黑,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完,士兵们不得不点起火把,加班打扫战场。
据龙骧卫的哨骑回报,多尔衮收拢败兵回营后,并未停留,很快又率领主力继续向南移动。
确认了这个消息后,卢方舟当晚便在西河渡口前择地扎营,并传令所有将领至中军大帐议事。
帐内,李定国手持一本墨迹未干的册子,首先介绍打扫战场后的统计结果。
首先是杀敌数量,他朗声道:
“据清理战场后统计,除了部分被鞑子抢回以及毁于炮火、难以辨认的尸首,合计斩首五千八百余级”
他略作停顿,继续道:
“缴获方面,得到较为完好铁甲三千七百余副,镶铁棉甲及其他各类兵器,数量更为庞大,尚在清点中。
此外,红衣大炮合计十门,另有一部分粮草辎重,也已登记在册。”
最后,李定国做出总结:
“据此估算,鳌头矶一战,阵斩及重伤鞑子,总计应当在万人左右。”
这份战果堪称辉煌,足以让任何一个明军将领欣喜若狂。
然而,大帐内的气氛却并未因此高涨,反而显得有些压抑和沉重。
介绍完杀敌、缴获之后,李定国翻过一页,他的声音不由地低沉了下来:
“另据各部初步统计,我军此役阵亡弟兄,二千四百三十七人。
另有八百五十六名弟兄,身负重伤,不排除一些弟兄后续可能伤重难治……
而且即使最后痊愈,他们中的大部分恐怕也不再适合留在军中了……”
这个数字虽在众人预料之中,但当它被清晰统计出来后,帐内依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沉重的悲伤仿佛凝成了实质,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特别是石武,想到兄长石文在此役中壮烈殉国,更是双眼通红,虎目含泪,巨大的悲痛让他身躯微颤。
卢方舟将目光投向石武,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宽厚有力的手掌,重重地按在了他的肩头。
他沉声道:
“石文是为了护我才阵亡的,我发誓他的的血不会白流,虽然此役阵斩了不少鞑子,可这只是一个开头。
终有一日,我会用多尔衮的人头祭奠他的!”
一直强忍泪水的石武,在听到卢方舟的话后,终于再也抑制不住。
这个在战场上的悍将,此刻如同失去依靠的孩子,猛地拜倒在卢方舟面前,宽阔的肩膀剧烈起伏,泣不成声。
卢方舟没有阻拦,只是任由他宣泄着悲痛,那只手始终稳稳地按在他的肩头。
良久,他才俯身将石武扶起,又低声抚慰了几句。
待石武情绪稍平,卢方舟稳步立在大帐中央,目光扫过众将后,开始总结鳌头矶之战:
“此战,我卢家军确实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两千多弟兄血染沙场,这是我们必须永远铭记的伤痛。
然而,我军也让鞑子付出了数倍的伤亡!
我军不仅沉重打击了鞑子此次入关后的嚣张气焰,更重要的,是彻底打乱了他们劫掠山东的如意算盘!
经此一役,多尔衮想在山东如入无人之境般,就没那么容易了!”
他略作停顿,继续道:
“当然,我军历经苦战,急需一段时间休整,以恢复元气。
所以短期内,已无力对山东战事进行大规模干预。
但鞑子的此次入寇远未结束,据我判断,至少在未来三个月内,他们尚无撤回关外的迹象。”
说到这里,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西河渡口的位置:
“这,便是必须抢占此渡口的原因,它关乎我军下一步计划!”
我军下一步的目标,是这里,通州!”
卢方舟的指尖划过一道北上的轨迹:
“眼下,鞑子左翼主力被我军牵制在山东,其右翼岳托等鞑酋也远离通州。
此刻,正是通州防御最为空虚之时!
我军正可借水路之便,将辎重安置于船上,沿运河北上,直逼通州城下!
一旦拿下通州,不仅能将鞑子囤积在城中的钱粮、人口尽数夺取,更可一举切断他们向关外运输物资关键枢纽!
此计划若成,便是在鞑子心腹之地插上了一把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