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铎扫过眼前的众人,见他们个个眼神闪烁,面带畏难之色。
无论是蒙古盟友还是自家部属,此刻竟都是一副士气低迷、畏缩不前的模样,他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知道此刻再逼着他们率军去硬冲明军阵形,定然是行不通了,非但难以奏效,只怕还会引发强烈的抵触。
可若是就此退兵,多铎又实在不甘心。
涿州码头堆积如山的钱粮被抢走,还有那些能当奴隶的汉人百姓,这些全都是正、镶两白旗勇士拼杀得来的战利品。
就这么被明军抢回去,他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更别提刚才一战,又折损了费扬古整整一个甲喇的精锐。
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奇耻大辱,心高气傲的多铎如何能够甘心!
他眼中凶光一闪,瞬间又生出一计。
既然正面强攻不行,那便发挥我大清铁骑的机动优势!
他猛地一挥手,打断了众将的劝阻:
“好了!不必再说了!
既然你们不愿再冲阵,那便分兵两路。
一部分人留在此地,牵制对面的明军,本王亲自带精锐骑兵,从侧翼绕过去,继续追击那些辎重和人口。”
一听多铎竟还不肯罢休,甚至要行此险招,伊拜、鄂硕等人这下可真急了!
伊拜第一个抢上前来,急声道:
“豫亲王,万万不可啊!
且不说我军对此地地形不熟,能否顺利绕行还是未知。
即便绕过去了,前方情况不明,能否一定追上也是未知之数!”
就跟说相声一样,鄂硕马上接上话茬:
“是啊,王爷您看!
对面那支宣府明军尚有数百精锐重骑毫发未损,严阵以待!我等若分兵绕行,他们岂会坐视不理?
塔拜章京的残部,以及此前与之交过手的游骑俱已言明,这些明军重骑悍勇无匹,装备精良,其战力恐怕不逊于我军的巴牙喇(白甲兵)!
若要击溃他们,又不知要填进去多少勇士的性命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围着多铎苦苦劝说,语气里满是痛心疾首。
在他们想来,我大清入关本就是为了劫掠财富。
这中原大地到处都是富庶之地,南边的州县防守尤其薄弱。
那里的守军都是一些软柿子,咱们随便打一打,都能劫掠到大量的钱粮人口。
涿州的辎重人口被抢了,那就抓紧时间从其他地方抢回来。
何必为了一点面子,在这里损兵折将,和最硬的一支明军死磕呢。
哎,豫亲王毕竟还是太年轻,过于意气用事了啊!
……
望着多铎大军偃旗息鼓,不再发动进攻,卢方舟心中丝毫不急,反而愈发从容。
时间每拖延一刻,前方缓慢行进的辎重车队与上万百姓便多一分安全。
他好整以暇地驻马坡上,与身旁的李定国、刘文秀等赞画讨论起方才那场战斗。
李定国、刘文秀等人眼睛发亮,仍沉浸在先前火铳齐鸣、手榴弹怒爆,以及此刻战士们砍杀清兵、收割首级的震撼场景中。
李定国忽然眉头微蹙,指向东侧侧那片起伏的丘陵地带,开口道:
“大人,倘若鞑子不甘失败,利用其骑兵迅捷,从那片丘陵迂回绕行,避开我军正面,转而直扑前方的辎重与百姓,该如何应对?”
卢方舟闻言,嘴角泛起一丝微笑,摆手道:
“定国多虑了,无妨。
鞑子若敢分兵绕行,我便令谷一虎率龙骧卫尾随而上,沿途袭扰缠斗,足以拖延其步伐,使其难以全力追击。
若那多铎昏了头,竟敢全军绕行,那更好办了。
我军大可沿着这官道从容后撤,抢在他们前头扼守险要,再次将他们堵个正着!”
他略作停顿,目光扫过远处清兵的方向,继续说道:
“不过,以我观之,对面的多铎纵然心有不甘,怒火未平。
但他麾下那些甲喇章京、蒙古旗主们,经此挫败,怕是已没了多少战心与胆气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卢方舟的话,他话音落下不久,对面清军大阵便有了动静。
只见那杆镶白旗的龙纛,开始缓缓向后退却。
紧接着,蒙古正红旗的龙纛也随之移动,清军大队人马如同退潮般开始转向
卢方舟一见多铎果然选择撤兵,眼中精光一闪,怎么会放过这个再度打击敌军士气的大好时机。
他立刻扭头冲身后的旗手高声笑道:
“快!让弟兄们放开嗓子,好好送送豫亲王殿下!”
很快,山坡上一面旗帜迅速升起。
看到这面旗子,早已得到授意的几名通晓满洲话的士兵,立刻用长矛挑起新鲜砍下的清兵首级。
他们越众而出,扯起嗓门,朝着转头要走的清兵齐声高喊:
“多铎!下一个挑的就是你的脑袋!”
很快的,其他的卢家军战士也有样学样。
跟着用长矛或燧发铳的刺刀,挑起清兵首级,用刚听来的不标准的满洲话跟着大吼。
他们越吼越大声、越整齐,几千人的吼声,借着风势,清晰地灌入正在退却的清兵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