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赵柱一声令下,左军骑兵如同决堤的洪流,借着皎洁的月色,猛然朝着黑黢黢的谷口发起了冲击。
马蹄声起初还刻意压抑着,但随着速度的提升,最终汇成一片滚雷般的轰鸣,打破了夜的寂静。
当他们冲入谷口之时,最初的一段路程竟出乎意料地顺畅,没有遭遇任何抵抗。
这让冲在最前方的赵柱心中一喜,暗想:
看来张献忠果真毫无防备,今夜合该我左家军立此大功!
然而,这股窃喜仅仅持续了不到半里地。
骤然间,从两侧高地的黑暗之中,猛地抛下数十支浸透了油脂的火把!
这些火划着弧线坠落在地,噼啪燃烧着,瞬间将谷口通道照得一片通明。
也将正在冲锋的左军骑兵队伍完全暴露在亮光之下。
马背上的赵柱被这突如其来的光亮惊得心头一凛,先前的喜悦顷刻化为乌有。
糟糕,判断错了!
献贼这是设好了圈套等着我们,否则怎会准备如此多的火把!
他刚想大声呼喊,提醒部下注意两侧高地的伏兵,头顶上方已然传来一片密集的爆响!
“噼噼啪啪!”
火光闪烁之处,灼热的铅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而下!
冲锋中的左军骑兵顿时人仰马翻,惨叫声、战马悲嘶声与火铳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瞬间倒下大片。
就连赵柱身边的亲卫也有人中弹落马,鲜血溅了他一身。
骤然遭遇如此密集,且训练有素的火铳齐射,赵柱惊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献贼的队伍里何时多了这么多火器,而且还运用得如此娴熟!
但他毕竟是左良玉麾下久经战阵的悍将,虽心中惊疑万分,但仍在电光火石间做出了最符合战场逻辑的反应。
他强压住撤退的冲动,挥刀怒吼:
“不要停!继续冲!趁他们装弹的空隙杀过去!”
他打算凭借骑兵的速度硬冲过这段死亡地带。
让高处的火铳手失去作用,届时自有后续跟上的步兵来收拾这些藏在高处打冷枪的鼠辈。
可惜,他的决断很快被现实无情粉碎。
跑在最前头的骑兵突然发现道路被一道新挖的壕沟阻断。
起初因为难以看清,冲得太快的几骑根本收不住势头,连人带马一头栽进了深沟之中。
后续跟上的骑兵这才借着月光看清眼前景象,无不大惊失色。
而那壕沟之后,竟然还肃立着数百名严阵以待的长矛手,冰冷的矛尖在月光下闪烁着寒光。
仍有几名自恃骑术精湛的骑兵不甘心,试图催动战马飞跃壕沟。
然而战马的前蹄虽然越过了壕沟,却陷进了后方用新土堆的松软土堆之中,瞬间失蹄。
马上的骑士被巨大的惯性猛地甩飞出去,重重摔落在敌方阵前,还未爬起便被数根长矛轻易格杀。
赵柱得知情况后冲到前面一看,也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他头疼不已。
眼见“献贼”防备如此森严,火力凶猛且工事完备,他心知强攻无益,只得咬牙切齿地下令:
“撤!先退出山口!”
然而,撤退的过程再次让他损失惨重。
高处的卢家军火铳手们已经完成了再次装填,对着下方慌乱后撤的左军骑兵又是一阵无情的齐射!
他们严格执行主帅的命令,丝毫没有因为对方同属明军序列而手下留情。
早在战斗开始前,石文石武就曾问过卢方舟,是否要对左良玉部稍微手下留情。
但被卢方舟断然否定,他的理由很简单。
在战场上对敌人留情,就意味着对自家将士的生命不负责。
更何况,左良玉的手下几乎尽是一群祸害百姓的兵痞,军纪败坏至极,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之事。
若说把他们全杀了,或许会冤枉几个,但绝对不多!
所以他直接告诉石文石武:
“不要手软,能杀多少就杀多少!”
当赵柱狼狈不堪地退回本阵,向左良玉禀报前方战况及遇到的顽强阻击时,左良玉听完彻底愣住了。
方才听到前方传来那不同寻常的密集铳声时,他就已心急如焚,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此刻再听完赵柱的又看到自己损失惨重的精锐骑兵,连日来郁积的怒火、憋屈和不顺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拔出腰刀,指向苍天,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
“啊啊啊!怎么就这么不顺啊!
今天真他娘的晦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