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杰眼睁睁看着全军最宝贵的老营骑兵,因小小的铁蒺藜人仰马翻而白白损失。
他不由在心中愤怒地咒骂着狡猾的官军。
然而愤怒并不能解决问题,他不得不强行压下沸腾的杀意。
厉声呼喝着,并率先放缓了马速,双眼死死盯住前方危机四伏的地面。
跟在他身后的老营骑兵,都是李自成军中百里挑一的精锐。
他们个个骑术精湛,反应迅捷。
见主将放缓了速度,于是也纷纷控住马匹缓行。
马蹄踏在地上不再是之前的狂奔乱踏,而是循着空隙稳步前行。
如此一来,地上暗藏的铁蒺藜大多被避开,骑兵落马的概率大大降低。
可即便如此,一路冲来,原本三百骑的队伍,还是折损了四五十人。
终于,当张世杰带着剩余的二百多骑冲到距离罗火军阵不到三十步的地方时,却发现一道深沟赫然横在眼前。
那壕沟宽近半丈,深达半人多高,像一道突然裂开的巨口,将冲锋的道路拦腰截断。
张世杰心头一震,瞬间恍然大悟。
原来这些官军先前根本不是藏在别处,就是埋伏在这壕沟里。
所以才能突然出现,打了他们一个猝不及防。
壕沟后方还堆着一道只有膝盖高的土堆。
显然是官军挖沟时,还故意将挖出来的泥土堆在这里,形成另一道障碍。
他还没来得及喊出警示,前方已传来几声急促的马嘶。
几个性子急躁的老营骑兵早已按捺不住。
见官军的军阵近在眼前,当即催马纵跃,猛地一夹马腹,试图凭借战马的飞跃能力,一跃而过那道壕沟。
直扑近在咫尺的官军,用马刀和铁蹄给这些阴险的敌人一个血的教训!
可马匹刚竭尽全力越过壕沟,前蹄便“噗”地一声踩进了松软的土堆里。
那土堆看着不高,内里却松得像棉絮,马蹄一踏便陷下去大半,根本无法提供支撑而泄力。
这导致奔腾的战马瞬间失了平衡,前半身猛地向下栽倒。
马背上的骑兵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被惯性甩飞出去。
有的重重砸在壕沟边缘,口鼻喷血。
有的直接摔在土堆上,被翻滚的马匹压在身下,只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便没了动静。
看到有些摔下马的没死的,很快有几个手持长矛的明军上前把他们一一捅死。
那最先尝试跃沟冲击的那几骑,顷刻间全军覆没、非死即伤!
张世杰堪堪勒住自己的战马,他停在壕沟边缘,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看向对面,只见杀了自家落马兄弟的官军,毫无波澜地又回到军阵中。
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官军的军阵依旧如同磐石般岿然不动,只是冷漠地注视着自己这边。
而自己手下最勇悍的弟兄,却连对方的边都没摸到,就以一种极其憋屈的方式折损在他们面前。
他顾不得平复狂跳的心脏,扯开嗓子大吼:
“不要冲上去!都把弓箭拿出来,射他们!”
他心里清楚,眼前这支官军早有准备,并布下各种歹毒的埋伏。
铁蒺藜、壕沟、松软土堆层层设伏。
自己带的这二百多骑兵若是硬冲,不过是白白送命,根本破不了对方的阵。
唯有让后面的步兵赶上来。
用土袋、石块甚至是人命硬生生填了这道该死的壕沟,才有继续推进的可能。
想到这里,张世杰转头对着身后几个骑兵厉声喝道:
“你们几个,立刻掉头回去找闯王!
把这里的情况一字不差地禀报给他,让他速派中军步兵过来支援!
一定要快!晚了就来不及了!”
听了张世杰的命令后,这些老营骑兵强压下冲锋受挫的怒火与焦躁,迅速依令而行。
纷纷勒住躁动不安的战马,从马鞍旁摘下骑弓,准备用一轮箭雨覆盖前方的官军。
而那几个被张世杰点名的骑兵,也立刻调转马头找李自成去了。
然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察觉到。
就在明军军阵后方不远处,还立着一个高度不足一人高的土台。
这土台是用昨日挖掘壕沟时取出的泥土,堆砌夯实而成。
此刻,罗火就站在这土台之上。
他双手抱胸,面色冷峻。
冷冷地注视着闯军这支精锐前锋在自己精心布置的防线前接连吃瘪,撞得头破血流。
在他的身旁,还肃立着二十名手持长长的鲁密铳的神射手。
这是卢方舟特意给他加强的火力。
罗火的目光此刻正落在张世杰身上。
看到这个匪首居然在距离己方阵列如此之近的距离上。
嚣张地勒马停留,甚至还在指手画脚、发号施令。
一副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
罗火的眼中骤然闪过一道冰冷的寒芒。
他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弧度,缓缓抬起手,指向张世杰。
对身旁的几个神射手们下达命令,他声音不大,却带着冰冷的杀意:
“看到那个穿褐色棉甲、骑黑马、正在吆五喝六的匪首了吗?
给我干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