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磋结束,刘正风再看秦风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热情中带着几分敬畏和试探,那么现在,就只剩下了纯粹的敬畏,甚至还有一丝发自内心的恐惧。
他将秦风重新请回听风小筑,屏退了左右所有的下人,连刘云湛和张雁声两个亲传弟子,也都被他找了个借口打发走了。
水榭之中,只剩下了他和秦风两人。
气氛,一下子变得安静,甚至有些压抑。
刘正风亲自为秦风续上茶水,双手端着茶杯,姿态放得极低:“秦师侄,刚才……多谢你手下留情。”
“刘师叔言重了,咱们是同门,切磋而已。”秦风接过茶杯,轻轻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刘师叔,”秦风没有再绕圈子,开门见山地问道,“你府上张灯结彩,人来人往,似乎在准备什么喜事。可我观师叔你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愁容,心事重重。不知师叔,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刘正风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抖,茶水都洒了出来。
他抬起头,震惊地看着秦风,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风继续说道:“我听说,师叔你准备在下个月十五,广邀江湖同道,举办一场金盆洗手大典,从此退隐江湖,不问世事。不知,可有此事?”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在刘正风的脑海中炸响。
他的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没有一丝血色。
金盆洗手这件事,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他只和几个最亲近的家人商量过,请帖都还没发出去,秦风是怎么知道的?而且还知道得这么清楚,连日期都一清二楚!
“秦……秦师侄……你……你是怎么知道的?”刘正风的声音都在发颤。
“我知道的,远不止这些。”秦风的语气依旧平淡,但说出的话,却像一把重锤,一下下地敲在刘正风的心上。
“我还知道,师叔你之所以这么着急退隐江湖,是因为你结交了一位不该结交的朋友。”
“我还知道,这位朋友,是日月神教的光明右使,曲洋。”
“不仅我知道,嵩山派也知道,我还知道,嵩山派的‘大嵩阳手’费彬,已经在赶来衡山的路上。左冷禅给他的命令是,在你的金盆洗手大典上,揭穿你勾结魔教的‘罪行’,然后将你刘家满门,尽数诛灭,以儆效尤。”
秦风每说一句,刘正风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秦风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刘正风“噗通”一声,再也支撑不住,从椅子上滑了下来,瘫坐在地上,浑身抖如筛糠。
完了!
全都完了!
他心中最大的秘密,他自以为隐藏得天衣无缝的友谊,竟然早就被人查得一清二楚!
他本以为,自己抢在左冷禅发难之前,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就能保全家人,保全和曲大哥的这份情谊。
可现在看来,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左冷禅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他要拿自己的人头,来祭他五岳并派的野心大旗!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刘正风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我……我只是喜欢听曲大哥弹琴,曲大哥也只是喜欢听我吹箫……我们只谈音律,从不谈江湖恩怨……为什么……为什么连这样都不行……”
他说着说着,一个年过半百的七尺男儿,竟然忍不住流下了两行眼泪。
秦风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也有些感慨。
刘正风和曲洋,确实是一对可怜人。他们的友谊,跨越了正邪的界限,是江湖中难得的一抹亮色。可惜,在左冷禅那种野心家眼里,这恰恰是最好用的借口和武器。
在原本的轨迹中,刘正风一家惨遭灭门,他和曲洋最后也只是合奏一曲《笑傲江湖》,双双自绝经脉而亡,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
但现在,自己来了。
这个悲剧,或许可以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秦风站起身,走到刘正风面前,将他扶了起来,重新按回到椅子上。
“刘师叔,你先冷静一下。”
“冷静?我还怎么冷静!”刘正风一把抓住秦风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老泪纵横地哀求道,“秦师侄!你武功盖世,连左冷禅都不是你的对手!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的家人!我的孩儿还那么小,他们是无辜的啊!”
他现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秦风的身上。
秦风任由他抓着,等他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才缓缓开口道:“刘师叔,办法,不是没有。但就看你,愿不愿意付出代价了。”
“我愿意!我什么都愿意!”刘正风想也不想地说道,“只要能保全我的家人,就算让我立刻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死,倒是不必。”秦风摇了摇头,“我要你做的,是活着。”
刘正风愣住了,不解地看着他。
秦风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可以保你刘家周全。你的金盆洗手大典,不仅可以照常开,我还会亲自到场,为你站台。我泰山派,会成为你最坚实的后盾。到时候,别说是费彬,就是左冷禅亲至,也休想动你一根汗毛。”
听到这话,刘正风的眼中,瞬间爆发出了一股狂喜的光芒。
有秦风这句话,那他的命,他一家老小的命,就等于保住了!
“但是……”
秦风一个转折,让刘正风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你和曲洋,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别说一个,就是一百个,一千个,我都答应!”刘正风急切地说道。
秦风看着他,眼神变得无比严肃。
“我的条件就是,从今往后,你和曲洋,必须彻底消失。永远离开中原,远遁海外,此生此世,不得再踏足中原武林半步。”
“如果你们违反誓言,那么,不用嵩山派动手,我秦风,便会亲自代表五岳剑派,追杀你们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秦风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和杀意。
这,就是他给刘正风划下的底线。
他可以保住刘正风的命,可以成全他和曲洋的友谊,但他绝不允许这两个和魔教有牵扯的人,再留在中原,成为五岳剑派内部的不稳定因素。
要么,滚得远远的,永不回来。
要么,就和原着一样,死。
没有第三个选择。
刘正风呆住了。
他没想到,秦风提出的,会是这样一个条件。
离开中原,远遁海外?
这意味着,他要放弃这里的一切,放弃他经营了一生的财富、地位,放弃他的故土,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重新开始。
这个代价,不可谓不大。
可是,和家人的性命比起来,这些身外之物,又算得了什么呢?
而且,秦风的条件,虽然苛刻,但也等于是给了他和曲洋一条生路。一条可以让他们继续在一起谈琴论乐,不用再担心正邪之分,不用再提心吊胆的生路。
想到这里,刘正风那颗绝望的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他看着秦风,重重地,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