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陆续上线的玩家们，将昨夜的激战与震撼抛在脑后，兴奋地讨论着今天可能会碰到啥怪物。营地内的气氛，没有大战后的疲惫，只有对下一次行动的渴望。
中央广场上，A无敌代练站在一辆突击车的车顶，看着下方集结起来的千多名玩家。他没有多余的废话。
“昨天的胜利只是开始。‘屠夫’的出现，证明工厂群内部还存在更多未知的危险。今天，我们的任务不变，继续以小队形式，对工厂外围进行全面探索。”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装置传遍广场。
“目标，彻底探明外围所有建筑的内部结构，标记所有潜在威胁。记住，我们是尖刀，不是蛮牛。发现无法处理的目标，立刻上报，不要恋战。”
“出发！”
命令下达，早已按捺不住的玩家们迅速散开，各自寻找熟悉的队友，组成一支支二十人的小队，浩浩荡荡地开出营地。
迟暮的第十七小队也汇合在一起。昨天他扛回来的那个女玩家，Id叫【小欣要乐观呀】，正有些拘谨地站在队伍末尾。她之前的小队在“屠夫”的攻击下全灭，迟暮便将她临时编入了自己队中。
队伍向前推进，沿途的菌毯上，散落着昨天战斗留下的怪物残骸和弹壳。零星游荡的畸变体，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往往在露头的瞬间，就被玩家们密集的火力撕碎。
迟暮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沉默的新人，她还穿着一身基础的新兵套装，紧紧抱着手里的步枪，眼神里残留着恐惧。
萌新果然还是得多成长，才能成为一名合格的韭菜。
他放慢脚步，与她并行。
“小欣要乐观呀。”
女孩身体一颤，抬头看向他。
“跟着我，别掉队。”迟暮的语气很平淡。
“……嗯。”女孩低下头，小声应了一句，脚步却下意识地跟紧了一些。
玩家小队们很快抵达了工厂群的外围。昨天那毁天灭地的一炮，余威尚存。几座高大的外围建筑被导弹雨波及，墙体上布满了巨大的破洞和裂痕。透过那些破洞，可以清晰看到建筑内部的墙壁上，爬满了无数粗壮的、血管一样的猩红脉管。
“指挥部命令，各小队自行选择目标建筑进入探索。注意，避开坐标（-154, 889）区域的那座主工厂。”A无敌代练的声音在公共频道响起。
所有人都知道，那里是前段时间A无敌代练侦察小队遭遇高危畸变体“巨舌”的地方。
“十七小队，跟我来。”
迟暮带领着自己的小队，随着另外两支玩家小队，从一个巨大的墙体破洞钻进了一座外围工厂。
工厂内部的光线很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腻的气味。墙壁、地面、废弃的生产线，所有的一切都被厚厚的菌毯覆盖。
“我靠，这地方，踩着软绵绵的，还挺带感。”队里的【一天睡25小时】踩了踩脚下的菌毯，发出一声怪叫。
“吼！”
话音刚落，他脚下的菌毯突然鼓起一个肉包，一只只有上半身的爪兽嘶吼着从中钻出，扑向他的小腿。
“卧槽！”
一天睡25小时吓了一跳，抬脚就想踹。
“别动，集火它颈部。”迟暮的声音响起。
小队成员几乎是本能地抬起枪口，一轮齐射，精准地命中了爪兽颈部没有角质层保护的嫩肉。爪兽的动作一僵，瘫软下去。
“漂亮！”
“队长牛逼！”
同行的一支小队队长，Id叫【风一样的男人】，他惊叹地看着这一幕。
“兄弟，你这指挥可以啊。反应也太快了。”
“多观察就行。”迟暮回答。
三支小队继续向工厂深处探索。沿途出现的怪物明显没有昨天那么多，而且种类单一，都是些低级的爪兽和缝合怪，对玩家们构不成威胁。
很快，迟暮再次展现了他那近乎妖孽的指挥能力。
“三号位，照明弹，你头顶十点钟方向，吊臂上。”
“收到！”
一名玩家抬手一枪，照明弹升空，照亮了黑暗的穹顶。一只伪装成铁锈色的尖啸者被强光刺激，发出一声尖叫，暴露了身形。下一秒，它就被数十道火线撕成了碎片。
“全体停步，重机枪手，向左前方地面进行三秒覆盖射击。”
“收到！”
重机枪手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火舌喷吐，子弹将那片菌毯犁地一样扫过。几只准备从地下钻出偷袭的怪物，直接被打成了肉酱。
跟在后面的两支小队，已经从最初的惊叹，变成了麻木。
“哥们儿，你这开挂了吧？你咋知道那里有怪的？”风一样的男人凑过来，满脸不可思议。
“我宣布，这已经不是微操了，这是预判！神一样的预判！”另一支小队的成员在队内频道里疯狂刷屏。
迟暮笑了笑没有解释，他只是带着队伍，沉默地向工厂的最深处走去。
“咕咚……咕咚……”
一阵沉闷而有力的搏动声，从前方传来。
众人穿过一条由巨大机械臂组成的走廊，一个无比宽阔的圆形空间，出现在他们面前。
空间的中央，一颗直径超过五米的巨大心脏，正悬浮在半空中。它每一次搏动，都让整个工厂随之震颤。无数粗大的猩红色血管从心脏底部延伸出来，如同树根一般扎入地面，并蔓延至整个工厂的墙壁和天花板。
“我……的……天……”
“好家伙，我直接好家伙！这是捅了哪个boSS的心窝子了？”一天睡25小时喃喃自语。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壮观而诡异的景象震撼了。
迟暮的目光在那颗心脏上停留了几秒。他注意到，心脏表面没有任何甲壳或能量护盾的迹象，只有一层薄薄的肉膜。
“防御很弱。”他立刻做出了判断。
他打开公共通讯频道。
“第十七小队，在c-4号工厂核心区发现巨型跳动心脏，疑似为怪物生产核心。重复，疑似为怪物生产核心。其他小队有无类似发现？”
他的话音落下，频道里安静了几秒。
随后，一个接一个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一小队，在A-1工厂发现同样物体！请求确认！”娘们才玩远程的声音传来。
“第三小队，在d-7工厂发现！我的天，这玩意儿也太大了！”机你太美的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第五小队发现！”
“第八小队发现！”
陆续有超过二十支小队报告了相同的发现。
等所有进入工厂的玩家小队都确认完毕后，迟暮再次开口。
“这些跳动的心脏，很大可能是各个工厂生产畸变体的能量源。我建议，立刻摧毁。”
公共频道里，A无敌代练的声音迅速传来：“同意，我相信你的判断。各小队，听从迟暮的临时指挥。”
迟暮没有客气。
“所有发现心脏的小队，立刻探明心脏的具体位置，并在团队频道内共享坐标。”
“收到！”
很快，一张由各个小队拼凑出的、布满了心脏标记的工厂外围地图，出现在所有人的战术面板上。
“很好。”迟暮的声音冷静而清晰，“现在，所有小队，准备好你们的定时小型炸药。记住，是小型炸药。我们的目标是摧毁心脏，不是拆迁。”
“哈哈，收到！”
“明白！”
“各小队，将炸药布置在心脏周围的支撑血管和主体上。动作要快。布置完毕后，立刻全体撤离到建筑外三百米的安全区域。五分钟后，统一引爆。”
“行动！”
命令下达，所有小队都行动起来。玩家们小心翼翼地靠近那颗搏动的巨物，将一块块方形的炸药贴在那些粗壮的血管上。
四分三十秒后。
“所有小队报告撤离情况。”迟暮在频道里问道。
“第一小队已撤离！”
“第三小队已撤离！”
“第十七小队已撤离！”
随着最后一个小队报告安全，迟暮看了一眼倒计时。
“十，九，八……”
当倒计时归零的瞬间。
“轰——轰轰——轰隆隆——”
一阵阵沉闷的、此起彼伏的爆炸声，从那片庞大的工厂群外围传来。大地剧烈地颤抖，无数烟尘从那些工厂的破洞和通风口中喷涌而出。
在外围等待的玩家们，兴奋地看着这一幕。
“芜湖！艺术就是爆炸！”
爆炸的余波散去。那些被安放了炸药的工厂建筑，主体结构完好无损，没有一座倒塌。
而覆盖在整个工厂群外围的黑红色菌毯，在爆炸响起的瞬间，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迅速枯萎、死亡，变成了一层灰白色的粉末。
“成功了！”
“菌毯失去活性了！”
玩家们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频道里瞬间刷满了“我们是冠军”的表情包和文字。
“肃清外围残余怪物，继续向中部区域推进。”A无敌代练的命令适时响起，打断了玩家们的庆祝。
清除了外围的威胁，玩家大军士气高昂，浩浩荡荡地向着工厂群的中部进发。
工厂群的中部，由三座规模远超外围的巨型工厂，和数十座小型工厂建筑构成。
然而，当玩家们踏入这片区域时，所有人都感到了不对劲。
这里，一个怪物都没有。
地面依旧被厚厚的菌毯覆盖，但这些菌毯并未死亡，依旧保持着活性。按照之前的经验，玩家们踏上菌毯的瞬间，就应该被侦测到位置，引来无穷无尽的怪物。
但现在，这里安静得诡异。
“什么情况？这里的怪放假了？”机你太美在频道里问道。
“不对劲，太安静了。事出反常必有妖。”傻子才玩近战的声音里带着警惕。
迟暮也停下了脚步，他环顾四周，一种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的感觉，让他很不舒服。
就在这时，正前方那三座巨型工厂中，最中央的一座，突然闪过一道妖异的红光。
“嗡——”
那座工厂高达百米的巨型闸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中，缓缓向上升起。
一个佝偻的、穿着破烂长袍的人形身影，从黑暗的门洞中，缓缓走出。
也就在它出现的同一瞬间，所有玩家脚下的菌毯，猛地喷出一股黄绿色的、散发着恶臭的气体。
气体喷发的速度太快，范围太广，几乎覆盖了整个中部区域。
“卧槽！有毒！”
“噗——”
一个猝不及不及的玩家刚喊出声，吸入了一口气体，他的身体瞬间僵住，脸上的表情凝固，连话都说不出来。在他的玩家面板上，一个名为【僵毒】的debuff图标，亮了起来。
“噗通”、“噗通”……
无数玩家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木偶，保持着各种各样的姿势，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大片的玩家，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战斗力。
然而，总有反应快的人。
一些经验丰富的老玩家，在看到菌毯异动的瞬间，就立刻屏住了呼吸。迟暮也是其中之一，他几乎是在红光闪过的同时，就向后疾退，并闭上了气。
但令人意外的是，新人小欣要乐观呀，也恰好躲过了一劫。她从进入工厂群开始，就觉得空气里的味道很难闻，一直处于半屏息的状态。刚才气体喷出的瞬间，她因为恶心而下意识地彻底闭住了气，反而幸运地没有中招。
还能动的人，不到总数的三分之一。
迟暮举起枪，瞄准了那个站在门口的佝偻怪物。
“砰！”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怪物的头部。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个看起来很诡异的怪物，竟然无比脆弱，中枪后直接向后倒了下去，没了声息。
“就这？就这？”一个没有中招的玩家，看着倒下的怪物，松了一口气。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备用的防毒面具，准备递给身边一个已经僵住的队友。
他刚刚转过身。
他身后的那片菌毯，无声地蠕动起来。一个和刚才一模一样的、佝偻的怪物，如同从水中浮出一般，悄无声息地从菌毯里升起，干枯的手爪，伸向了他的后心。
“小心背后！”
迟暮的警告声，响彻了整个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