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妈眼疾手快,一把就将萧火火从臭水沟边薅了起来。
她那看似随意的一抓,却让萧火火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死死钳住,别说反抗,连动弹一下都成了奢望。
他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好恐怖的修为!这位前辈看似凡人,实则已将一身伟力掌控到了返璞归真的至高境界!”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立刻换上自认为最恭敬的语气,深深一揖。
“前辈,晚辈萧火火,误入贵宝地,惊扰了前辈清修,还望恕罪!”
“宝地?啥玩意儿?”王大妈被他这文绉绉的话搞得一愣,回头瞅了他一眼,大手在他额头上一探。
“没发烧啊。小伙子,我看你就是饿昏了头,净说胡话!”
她一脸嫌弃地指着那水沟,“快吐出来!那臭水沟的水喝不得,脏得很!不然明儿个就得闹肚子!”
“可怜见的,走,跟大妈回家,大妈给你个窝窝头啃啃。”
说着,她那蒲扇般的大手就要往萧火火背上拍,想帮他把刚喝的“脏水”给拍出来。
萧火火吓一大跳。
“不可!前辈,万万不可!”
他急忙护住肚子,满脸涨红地解释,“这……这乃是大地本源灵泉,是晚辈的仙缘,吐不得,吐不得。”
王大妈高高扬起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嫌弃转为了深深的怜悯。
“哎哟,可怜的娃啊……这病得比上次那个还重,年纪轻轻就饿傻了。”
这一番拉扯,很快就引来了更多村民的围观。
村里的铁匠王二麻子扛着个油光锃亮的大铁锤路过,看到这场景,瓮声瓮气地问道。
“刘家嫂子,咋回事啊?这又是打哪儿来的难民?”
“谁知道呢,趴咱村水沟里喝脏水,我看是饿傻了!”王大妈没好气地回道。
几个抱着娃的妇人也围了过来,对着萧火火指指点点。
“啧啧,你看他这一身的布条,怕是几百年没洗过澡了吧?”
“料子倒是不错,就是没人给缝缝,可惜了。”
“脸也黑乎乎的,看不出俊不俊。”
萧火火听着这些“前辈高人”的议论,非但没有羞恼,心中反而愈发笃定——这绝对是一群游戏人间的高人。
他们故意用凡俗的言语和身份来试探我,就是看我是否会因他们平凡的外表而心生傲慢。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整理了一下破烂不堪的衣袍,摆出最标准的皇室礼仪,对着众人郑重拱手。
“在下萧火火,见过各位前辈!”
“萧火火?!”人群中,一个声音轻轻响起。
陈寻打量着这个狼狈不堪的年轻人,心里不由得嘀咕。
“唉,有主角的姓,没主角的命。年纪轻轻混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恰好这时,小虎子从家里拿来一个又干又硬的黄色窝窝头,陈寻顺手接过,直接塞进了萧火火手里。
“萧火火是吧?来,先垫垫肚子。”
萧火火低头看着手里的窝窝头。
入手温热,看似粗糙,却蕴含着一股精纯到极致的本源气息,让他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舒张开来,贪婪地呼吸着。
“这……这是……用大道本源捏成的神丹?!”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只要吃下这个窝窝头,自己梦寐以求的神体,绝对能当场激活。
他双手颤抖地捧着窝窝头,三百年的委屈与憋屈在这一刻尽数涌上心头,激动得热泪盈眶。
今天,他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通天仙缘!
“谢谢……谢谢前辈赐丹!”萧火火“噗通”一声又跪下了。
他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想看清这位恩人的模样。
这一看,他整个人如遭雷击!
眼前的年轻人,平平无奇,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波动,就像一个真正的凡人。
可是在他的神魂感知中,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深渊。
那股无形的压力,比面对他父皇催动镇国神器时还要恐怖千万倍。
“绝世高人!这……这位一定是此地的主人!”
“哎哟,可怜的娃啊!给个窝窝头就激动成这样!”
有几个心软的老妇人已经心疼地开始抹眼角。
“哎!外头的正魔大战也不知啥时候是个头,打打杀杀的,根本不把咱凡人当人看,瞧把这好好的娃给逼成啥样了,真是作孽啊!”
陈寻一听到“正魔大战”这几个字,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地挥了挥手。
“行了行了,都散了吧。”
他转向萧火火,语气平淡,“小火,跟我来。”
“这是……前辈看出了我的不凡,要收我为徒了?!”萧火火心中狂喜,连忙爬起来,激动地跟了上去。
上岸了,我萧火火,彻底上岸了。
陈寻领着他来到村头的大槐树下,寻了个石墩坐下,随手摘下一片树叶在指间把玩,翘起二郎腿,脸色一板。
“你叫萧火火?从哪儿来的?到我们这儿干嘛?”
这看似随意的三连问,在萧火火听来,却无异于大道宏音,直指本心。
这是终极之问。
前辈在拷问我的“道心”。
我此行目的是什么?
是苟且偷生?
是复仇雪恨?
还是为了寻觅那无上真我?
一瞬间,萧火-火汗如雨下,他感觉自己仿佛赤身裸体地站在天道面前,任何一丝杂念都会被无限放大。
他强定心神,整理好思绪,用最虔诚的姿态躬身回答:“回前辈!晚辈自红尘中来,身陷囹圄,心困于樊笼。
今朝有幸得见天光,特来此地,只为求一个‘真’字!”
(?_?)
陈寻捻着树叶的动作一顿,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啥玩意儿?说人话!”
萧火火:“……”
陈寻把槐树叶一扔,掰着指头帮他捋思路:“什么叫身陷囹圄?欠人钱了还是得罪人了?求什么‘真’字?扯那些没用的干啥?”
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问道。
“我问你,身上有没有出现过老爷爷?爹妈是不是都没了?有没有跳过悬崖没死还捡到宝贝?最近……有没有被人退过婚?”
萧火火一愣,虽然不明白这位前辈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老实摇头。
“没有,都没有。”
他想了想,补充道:“哦,对了,我母亲死得早,从小不受后妈待见,这个算不算?”
陈寻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随即长舒一口气,“嗯,这个不算。”
不是天煞孤星,没戒指老爷爷,没被退婚,也没跳崖奇遇。
看来只是个名字比较“高危”的普通人。
风险等级,从“天灾级”下调至“苦逼青年”。
陈寻再次打量着眼前这个既虔诚又茫然的家伙。
看着邋遢,五官倒还清秀,眼神里有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八成是个离家出走的犟种书呆子。
嗯,很完美,完美的免费劳动力。
陈寻脑子一转,计上心来。
他重新摆出高人姿态,悠悠问道:“你说,你来此地,只为求一个‘真’字?”
萧火火心中一凛,连忙躬身:“是!请前辈指点迷津!”
陈寻将目光投向遥远的天际,声音变得空灵而悠远:“你可知,何为‘真’?”
他不等萧火火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真’,不是嘴上说的漂亮话,也不是天上飘的浮云。”
他话锋一转,指了指村口那片金黄的麦田,又指了指远处咯咯哒的鸡窝。
“‘真’,是把种子种进土里,它能发芽!是手里的活干完了,肚子能填饱!是这脚下的泥土,是这拂面的清风,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实在!”
他收回手指,重新看向目瞪口呆的萧火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你想求‘真’,很好。”
“我这里,别的没有,就是‘真’。”
“就看你,敢不敢放下你那些虚头巴脑的念想,用你的双手,来我这儿,求一份‘真’了。”
轰!
这番话,如九天惊雷,在萧火火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返璞归真,大道至简!
前辈这是在告诉我,真正的无上大道,就藏在这最朴实无华的烟火人间里。
什么功法神通,都不如亲手种下一粒米来得实在。
这才是真正地感悟天地,贴近大道!这才是寻“真”的唯一路径!
“我敢!晚辈敢!”
萧火火激动得浑身颤抖,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晚辈愿抛下一切,在此地追寻无上真我!请前辈收留!”
“嗯,觉悟很高嘛,小伙子。”
陈寻满意地把树叶一弹,站起身来,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果然是个好忽悠的书呆子。
村里的大棚刚建好,正缺人手翻地施肥播种。
他当即开口道:“行,那你的修行,就先从挑粪寻‘真’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