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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阳光从厚重窗帘的缝隙里挤进来,斜斜地切过刑侦支队气氛凝滞的会议室。空气里弥漫着香烟、咖啡和某种纸张受潮后的陈旧气味混杂交织的沉郁。巨大的液晶显示屏上,画面正定格在那个致命的瞬间——混乱的商场门口,人群如同受惊的蚁群涌动,而就在这纷乱背景的右后方,一个模糊的身影抬起的手臂,指尖似乎凝聚着一点极其微小、难以分辨的微光轮廓。

李伟警官坐在陆离对面,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按压桌面而微微泛白。他熬得通红的眼睛死死锁住屏幕,试图从那团模糊的像素里榨取出真相。他身边的年轻记录员握着笔的手心全是汗,大气不敢喘。

“陆先生,”李伟的声音带着彻夜未眠的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摩擦出来,“这个动作,这个角度,还有时间点…过于巧合了。你能解释一下吗?”他锐利的目光如同解剖刀,转向坐在会议桌另一端的陆离。

陆离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棉t恤,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干净得像个刚从图书馆出来的学生。他姿态放松地靠在椅背上,目光平静地扫过屏幕上那个模糊的自己,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看一部与己无关的纪录片。这过分的平静,反而在李伟紧绷的神经上又拧了一把。

“巧合?”陆离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会议室沉闷的空气,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警官,这城市里有几百万人口,每天发生无数巧合。”他微微偏过头,目光直视着李伟熬红眼底深处的执着和疲惫,“监控拍到的不过是个路人抬手,或许是挠痒,或许是看表,仅此而已。难道每一个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的抬手动作,都需要解释?”他的话语逻辑清晰,甚至带着点学生气的反问,却像一层坚固的冰甲,将李伟所有咄咄逼人的试探都无声地滑开。

李伟的呼吸微微一窒。对方的平静和滴水不漏让他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但他不能放弃,那枚普通的竹签,那精准到非人的创伤,还有这唯一的模糊影像,像毒刺一样扎在他的职业神经里。

他深吸一口气,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断,猛地伸手从桌上的证物袋里抓出一个黑色的小巧U盘。“好!”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的急躁,“那让我们再看看这个!这是当时现场附近另一个监控角度拍到的原始高清片段!技术科刚刚处理完!陆先生,我们不妨一起看看清楚!”

他用力将U盘推向桌子中间的接口,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那小小的黑色塑料块,承载着他穷追不舍的意志,划过了光滑的桌面。

就在U盘冰冷的金属接口即将触碰到连接口的瞬间——

陆离放在桌面上的右手,极其随意地动了一下。他的食指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向下一压。没有耀目的光芒,没有风雷之声。

只有一缕比发丝更纤细、近乎无形的银辉,快得超越人类视网膜捕捉的极限,从他指尖一闪而逝,精准地没入那枚疾飞中的U盘。

噗!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最细小的泡沫破裂的声响。

李伟的手还推在半空,保持着那个向前的姿势。

被他推出的那枚承载着“关键证据”的U盘,在距离接口不到一厘米的空中,骤然解体。

不是碎裂,不是融化。是彻底的、毫无征兆的、彻底的湮灭!

坚硬的黑色塑料外壳、细密的电路板、闪亮的金属触点…构成U盘的一切物质,在万分之一秒内,化作了一小撮极其细腻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灰色粉末。轻飘飘地,如同被吹熄的香灰,簌簌洒落在冰冷的会议桌面上。

整个过程迅疾、安静、匪夷所思。前一秒它还是一个实体,下一秒,它就成了桌面上一小撮微不足道的尘埃。

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年轻的记录员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睛瞪得溜圆,瞳孔里塞满了纯粹的、无法理解的惊骇。他像个被掐住脖子的木偶,所有的声音都被卡死在喉咙深处。

李伟脸上的急切和孤注一掷瞬间凝固,如同被泼上了一层速干的石膏。那只推出去的手僵硬地悬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血色从他脸上急速褪去,变得一片惨白。他死死盯着桌面上那撮灰烬,大脑仿佛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窟,所有的思维、推理、职业素养,刹那间冻结、粉碎。一股寒意不受控制地从尾椎骨猛窜上来,瞬间席卷全身,让他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那不仅仅是对未知力量的恐惧,更是一种认知被强行碾碎、世界观地基被瞬间爆破的茫然与眩晕!这是什么东西?魔术?幻术?还是…传说中的…那个力量?

陆离缓缓收回手指,动作依旧从容不迫,仿佛刚才只是掸去了一粒灰尘。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李伟那张失魂落魄的脸上,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沉如山岳、不容置疑的威仪,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铁块,砸进李伟一片空白的意识里:

“替我保密。”

他顿了顿,无形的压力在空气中凝聚,李伟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无法跳动。

“以后若有你们束手无策、寻常力量无法解决的棘手问题,可以找我。”陆离的声音平淡依旧,却像在陈述一个既定法则,“但,别来烦我。”最后四个字,轻描淡写,却蕴含着足以压垮常人意志的冰冷警告。

说完,陆离不再看僵如木偶的李伟,起身,拉开厚重的会议室椅子。椅脚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死寂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刺耳。他径自走向门口,步履平稳,没有丝毫停留。

沉重的门在陆离身后合拢,隔绝了室内近乎凝固的空气。

直到那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李伟僵硬的身体才猛地一晃,如同被抽掉了骨头,重重跌坐回冰冷的椅子里。他双手死死抓住桌沿,指节捏得死白,身体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后背的警服早已被冷汗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他大口喘息着,胸口剧烈起伏,仿佛刚刚从深不见底的幽冥地狱边缘挣扎着爬回人间。

桌面上,那撮灰色的金属粉末,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光线下,像一个小小的、沉默的墓碑,埋葬了他过往认知里所有关于“可能”的边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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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高一点!陆离!再高一点点嘛!”

刘璐瑶的声音带着兴奋的尖叫,被呼啸的夜风切割得有些破碎,却又无比清晰地回荡在陆离耳边。脚下的城市灯火此刻已变得遥远而渺小,如同被随意泼洒在巨大黑丝绒幕布上的璀璨碎钻,流淌着一条条光的河流。数千米的高空之上,凛冽的寒气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穿透薄薄的衣衫,刺得皮肤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带出大团白雾。

然而,这一切都无法压制刘璐瑶的亢奋。她小心翼翼地蹲在星陨剑那宽阔如门板的暗银剑脊上,一只手紧紧攥着陆离腰侧的衣角,另一只手则试探性地、带着朝圣般的敬畏,缓缓伸向头顶那片璀璨得令人窒息的星海。

“慢点儿,”陆离稳稳地立于前端,声音透着沉稳,控制着飞剑在云层稀薄处平稳地悬停。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下面沉静的眼眸。他心念微动,星陨剑通体流淌的朦胧星辉骤然明亮了几分,一层肉眼几乎无法察觉、却温暖如春的柔和灵力场瞬间扩散开来,将两人连同飞剑一起笼罩其中。四周那刺骨的罡风寒意瞬间被隔绝、消融。

“啊…好暖和!”刘璐瑶舒服地喟叹一声,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没有了寒风的侵袭,头顶那片深沉的、无边无际的墨蓝夜空如同被擦拭干净的巨大宝石,点缀其上的亿万星辰,从未如此清晰、如此接近地呈现在她眼前。天河浩荡,星云旋转,那些在地面上只能模糊窥见的光点,此刻竟能分辨出各自不同的颜色和亮度,如同天神随意撒落的钻石,冷冽、神秘、亘古长存。

巨大的视觉冲击和脚下悬空的失重感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但那眩晕很快又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眩晕的狂喜所取代。

“这…这简直…”她仰着头,眼眸里倒映着漫天星河,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如同梦呓,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像在做梦…不,比最美的梦还要…不可思议…”

她缓缓低下头,目光从浩瀚星河移向脚下如棋盘般铺展的城市灯火,又从灯火移回身前陆离那挺直如松、在夜风中衣袂翻飞的背影。少年背影并不算特别魁梧,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稳和力量。就是这个人,带她挣脱了大地的束缚,来到了神话中的天界。

一个盘桓在心底深处、早已被常识和科学教育所否定的巨大疑问,此刻再也压抑不住,带着颤音冲口而出:

“陆离…”她紧紧抓着陆离的衣角,仿佛那是连接现实与梦幻的唯一凭依,声音因激动和某种触及未知的恐惧而微微发抖,“所以…所以这世上…真的有仙人?像古籍里写的…朝游北海暮苍梧…那种真正的…仙人?”

这个问题太重了,重得像一块陨石砸在她自己的心上。星辰在头顶闪烁,夜风在灵力屏障外无声呼啸,脚下的飞剑如同亘古存在的磐石。在这远离尘嚣的数千米高空,所有世俗的常识似乎都失去了分量。

陆离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侧过头,深邃的目光扫过刘璐瑶写满震撼与渴望的脸,望向更远处沉沉的夜幕边缘。他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思考,又仿佛早已洞悉了答案。

片刻的沉默后,他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高空的寂静,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既非肯定,也非否定:

“星辰在头顶运转了亿万年,”他的声音像是从亘古传来,“我们脚下的这颗星球,也只是其中一粒微尘。这浩瀚宇宙,无垠时空,存在的…又岂止是我们所能理解的生命形态?”

他没有直接回答“是仙人”。但这个回答,远比一个简单的“是”或“否”更加宏大,更加深邃,也更加令人心悸。它像一个沉重的谜题,又像一把钥匙,猛地推开了刘璐瑶认知深处那扇尘封的、通往无尽未知的大门。门后,是令人头晕目眩的无限可能。

她怔怔地看着陆离的侧脸,在那平静的轮廓下,感受到一种让她灵魂都为之颤栗的、难以描述的辽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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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刻,数百公里外。

笼罩登家祖地的暴雨,不知何时终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狂暴,转为连绵不绝的冰冷阴雨。厚重的铅灰色阴云低低地压在头顶,仿佛随时会坠落,将那曾经雕梁画栋、象征着一个庞大世俗家族最后荣光的废墟彻底碾碎。

昔日气势恢宏的庄园,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焦黑的木料扭曲着从残破的墙体里刺出,像是垂死巨兽断裂的肋骨。精美的琉璃瓦碎裂成渣,混合着泥泞,铺满了被踩踏得不成样子的昂贵草坪。雨水冲刷着墙壁上暗沉发黑的血迹,将其晕染成一道道狰狞的溪流,蜿蜒渗入泥土深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泥腥、焦糊和若有若无的血腥腐臭。

登无邪就跪在这片狼藉的中央。

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了他身上那件价值连城的定制西装,昂贵的布料紧紧贴着皮肤,肮脏不堪,如同裹尸布。他跪在冰冷的泥水里,泥浆没过了膝盖。几天前还精心打理的头发,此刻湿漉漉地黏在额前和惨白的脸上。他低着头,肩膀不受控制地剧烈抽动着。

“啊——!!!废物!都是废物!!”一声嘶哑到极致的咆哮猛地从他喉咙深处炸开,如同濒死野兽绝望的哀嚎。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死死盯着前方那座在风雨中摇摇欲坠、象征家族祠堂的残破门楼。雨水疯狂地冲刷着他的脸,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登家的列祖列宗!你们睁开眼看看!看看啊!”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脖颈上青筋暴凸,声音因极度的愤恨和绝望而扭曲变形,“看看你们的子孙!看看你们守护的基业!都毁了!全完了!被人像垃圾一样踩在脚下!!”

他挥舞着沾满污泥的拳头,狠狠捶打着自己剧痛的胸口,发出沉闷的“咚咚”声。“什么百年世家!什么权柄财富!全是狗屁!在真正的力量面前…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就这样…完了…哈哈…完了…” 狂笑与呜咽交织,绝望至极,反而透出一种渗人的癫狂。

他剧烈地喘息着,冰冷的雨水呛进喉咙,引发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身体因为寒冷和情绪的剧烈波动而筛糠般颤抖。整个家族,一夜倾覆。那些依附登家、曾在他面前谄媚逢迎的势力,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族人,如今死的死,逃的逃,散的散。只剩下他,这个曾经高高在上、呼风唤雨的家主,像一条被彻底打断脊梁的丧家之犬,跪在自己的祖坟里,舔舐着鲜血淋漓的伤口。

万念俱灰。冰冷的泥水似乎要将他最后一点生气都冻僵、带走。

就在这时——

一个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死寂一片的识海深处响起。

那声音非男非女,非老非少,冰冷、沙哑、飘忽,如同无数碎裂的冰片在摩擦,又像是从九幽地狱最深处刮来的阴风,每一个音节都浸透着令人灵魂冻结的寒意和…一种赤裸裸的、无比诱人的力量感。

【万念…俱灰?桀桀桀…】

登无邪浑身猛地一僵,霍然抬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疯狂地扫视着四周的断壁残垣。除了凄风冷雨,空无一人!但那声音,却真真切切地烙印在他的意识里!不是听觉,是直接作用于灵魂的冰冷低语!

【登家血脉…尚未解决…】

声音带着一种戏谑般的残忍,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舐着他内心最黑暗的角落。

【献上你登家…剩余的血脉…那些流亡在外、苟延残喘的族人…以他们的精魂…为祭品…】

登无邪的瞳孔骤然收缩到了针尖大小!献祭…族人?!

【本座…赐你…复仇之力…】

冰冷的语调陡然一转,带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充满魔力的蛊惑。

【染指你登家基业者…屠戮你登家血脉者…必将…永堕无间…承受…万世…孽火…焚魂…之痛!】

轰隆!

一道狰狞的闪电撕裂低垂的铅云,惨白的光芒瞬间照亮了登无邪那张因极度震惊和疯狂渴望而扭曲的脸!闪电的光芒映照下,他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性的犹豫和挣扎,如同被投入熔炉的薄冰,刹那间被彻底蒸发、焚毁!

复仇!焚尽仇敌之魂!

这八个字,带着地狱的硫磺气息,点燃了他灵魂深处所有的阴暗与疯狂!

“嗬…嗬…嗬…”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喘息。他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家族的荣耀?血脉的羁绊?在绝对的力量和复仇的诱惑面前,一文不值!弱肉强食!这就是他登家信奉的法则,也是最终毁灭他登家的法则!现在,他要用这法则,向所有敌人复仇!

登无邪猛地低下头,布满泥污的脸上只剩下一种病态的狂热。他张开嘴,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口咬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

“噗!”

皮肉撕裂的声音被风雨掩盖大半。剧痛传来,他却恍若未觉,反而发出一声满足的、近乎呻吟的叹息。温热的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他惨白的牙齿和嘴唇,猩红刺目。

他就着这自残的伤口,在冰冷泥泞的地面上,用自己滚烫的鲜血,开始勾勒!

没有图纸,没有参照,全凭那识海中冰冷声音的指引。他的手腕以一种超越凡俗的稳定和精准移动着,每一个弯折,每一道血线,都透着一股古老、邪异、亵渎神圣的气息。鲜血渗入泥土,在雨水的冲刷下非但没有化开,反而诡异地凝结、加深,散发出淡淡的、令人作呕的暗红色微光。

很快,一个由鲜血绘就、复杂到看一眼便令人头晕目眩的邪异符阵,出现在废墟中央的泥泞之中。阵图的核心,恰好是登无邪跪地的位置。

当最后一笔完成,整个符阵猛地亮起一层妖异的血光,即便在昏暗的雨幕中也清晰可见!血光汇聚,如同活物般扭曲着,形成一道猩红光柱,直冲阴云密布的天空!

登无邪跪在阵眼,抬起头,任由血光映照着自己满是疯狂的脸。他张开双臂,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一声如同地狱恶鬼般的嘶吼,声音穿透雨幕,带着献祭的狂热和对复仇的无限渴望:

“登家血脉…散落四方之族人…以尔等精魂…祭吾神!…来!…来啊!!!”

血光符阵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登家废墟剧烈地震颤了一下!一股无形的、阴冷到冻结骨髓的庞大意志,如同苏醒的太古凶兽,以那血阵为核心,骤然扩散开来,穿透风雨,穿透时空的阻隔,化作无数道无形的、带着血腥契约的冰冷锁链,射向茫茫黑夜的四面八方!猎捕那些惊恐逃窜、以为逃脱了灭顶之灾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