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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下) 救赎

县城书店街梧桐树下,陆离整理着刚买的刚买的几本资料,正准备骑车回家,一抬头,发现一个人站在马路口,站着一人。那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剪裁考究却明显带着褶皱的深灰色西装,身形有些发福,头发梳理得还算整齐,但额角渗出黏腻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令人不适的光。他孤零零地站在十字路口的边缘,仿佛被汹涌人潮彻底遗忘、隔绝的红绿灯下的孤岛。红灯亮着,行人纷纷驻足等待,唯有他,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泥塑木偶,直勾勾地盯着前方虚空,对身侧驶过汽车尖锐的鸣笛充耳不闻,一辆满载货物的重型卡车几乎是擦着他后背呼啸而过掀起的热浪和尘土,也没能让他眨动一下空洞的眼睛。

陆离的心猛地一沉。不是因为那显而易见的失魂落魄,而是因为他“看”到的东西。

在他的视野里,那男人印堂部位——眉心上方约一指宽的地方——正弥漫着一股浓稠得近乎实质的黑气!那黑气绝非寻常的晦暗或疲惫之色,它如同拥有了生命般,丝丝缕缕地蠕动着、纠缠着,如同无数条细小的黑色毒蛇在那里盘踞、吐信,贪婪地汲取着什么。最诡异的是,这股黑气的浓度高得惊人,在那男人惨白的额头上沉沉地向下“垂坠”,边缘甚至呈现出一种粘稠欲滴的质感,散发出令人作呕的阴冷与污秽气息!

“好重的阴煞怨气!正贪婪吮吸此人的生机!”陆离丹田深处,那源自《青帝长春诀》的温润气流瞬间变得警觉而活跃,如同森林中被惊扰的藤蔓,自发地加速流转起来,一股蓬勃的草木清气直冲双目,让他“看”得更加清晰。那黑气深处,隐隐翻滚着某种极度痛苦和毁灭一切的怨毒意念。

男人极其迟缓地转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珠。那双眼睛布满了蛛网般的红血丝,瞳孔涣散无神,眼下的乌青浓重得骇人。他茫然地看着陆离,嘴唇翕动了几下,只发出漏气般的“嗬…嗬…”声。

陆离微微皱眉,《青帝长春诀》的法力在体内温润流淌,抵御着那股侵蚀性的阴寒。他目光再次落在那片浓郁得化不开的印堂黑气上,开门见山,声音平静却字字清晰:“先生,您印堂晦暗如墨,气色枯败若秋叶,眉宇间怨气郁结成煞,已是黑煞缠身之相。恐非寻常疾病,而是有极阴秽的邪物纠缠,正不断吸食您的精气神元。若再耽搁,性命堪忧。”

这番话并非虚言恫吓,而是陆离运转《青帝长春诀》辨识气机法门得出的切实结论。每一个字都清晰沉重地敲在空气中,带着一股温和却不容置疑的驱散阴晦的力量。

男人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鞭子抽打!涣散的瞳孔骤然收缩,死死聚焦在陆离年轻却沉静的脸上。那眼神里掠过一丝被冒犯的本能恼怒,但旋即被更深的、几乎压垮他的恐惧和绝望彻底淹没。他喉咙里咯咯作响,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干涩破碎、带着哭腔的字:“你…你…怎么…知道?!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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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城中心那家装潢精致的连锁咖啡馆,冷气开得很足,驱散了外界的燥热,却驱不散对面男人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深入骨髓的阴寒和绝望。空气里弥漫着咖啡豆烘焙的焦香与甜腻的奶油气息,轻柔的钢琴曲流淌着,几对年轻男女在角落低声谈笑——这一切都与刘永(陆离方才得知了他的名字)所处的炼狱格格不入。

刘永双手死死攥着面前那杯早已凉透的美式咖啡,冰凉的杯壁似乎也无法冷却他掌心不断渗出的冷汗。水珠沿着他颤抖的手指滑落,在昂贵的西装裤上洇开一片深色的湿痕。他佝偻着背,整个人深陷在柔软的沙发卡座里,仿佛背负着千斤重担,要将他的脊梁生生压断。

“鬼…是鬼……”他猛地抬起头,惨然一笑,脸上的肌肉因恐惧而扭曲抽搐,比哭更难看,“是真的…我的新办公室…冠华大厦顶层…刚搬进去一个月…就…就全完了!”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

陆离安静地听着,《青帝长春诀》的法力在体内温和运行,体表萦绕着一层极其淡薄却坚韧的草木清辉,无声地将刘永身上不断逸散出的阴冷污秽气息隔绝在外。他敏锐地注意到,当刘永提到“冠华大厦”和“顶层”时,印堂那股蠕动的黑气骤然翻滚加剧,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毒潭。

“最开始…是小东西…莫名其妙移位。”刘永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空洞的眼神死死盯着桌面,仿佛那里正上演着噩梦,“笔、文件夹、茶杯…明明放在左边,一眨眼就到了右边…监控…干干净净,什么也拍不到。然后是温度…角落里冷得像冰窖…大夏天,那位置能把人冻僵!”他打了个剧烈的寒颤,猛灌了一大口冰凉的咖啡,试图压下喉头的恐惧,却呛得连连咳嗽。

“接着…是声音…半夜…三更半夜!”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神经质的尖利,引得邻座侧目。刘永立刻惊恐地捂住嘴,肩膀筛糠般抖着,缓了好一会儿才继续,声音压得极低,如同鬼祟的耳语,带着毛骨悚然的颤抖,“明明整层楼只有保安…但我加班的时候…总能听到…听到指甲在刮墙!沙…沙…沙……就在我背后!就在那些最暗的角落里!猛地回头…什么都没有!只有冰冷的墙!”他猛地抬手捂住后颈,仿佛那无形的指甲正刮在他的皮肉上。

“还有…电脑…打印机…”他嘴唇哆嗦着,牙齿咯咯作响,“会自己启动!屏幕…全是扭曲的雪花…滋滋响…然后…然后会跳出红色的字!血一样的红!写满了…写满了‘死’!‘死’!‘死’!”他终于控制不住,喉头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布满血丝的眼球惊恐地凸出,仿佛又看到了那满屏流淌的血色诅咒。

“我请了三个有名的风水先生…砸了大价钱…”刘永的语气充满了绝望的嘲弄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第一个…神神叨叨念了半天,摆了个铜葫芦在办公桌上…当晚…当晚那葫芦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抓起来,狠狠地从窗户扔了出去!砸在下面一辆豪车上!玻璃全碎!第二个…更惨,拿着罗盘刚在我办公室转了一圈…就惨叫一声…罗盘脱手炸裂!他满脸是血,连滚爬爬地逃出来,钱都不要了…嘴里喊着‘煞气冲天,怨魂索命,沾之即死’!第三个…”他发出一声令人心寒的惨笑,“直接躺进IcU了…突发心梗…差点…差点就没命!”

窗外阳光刺眼,咖啡馆里音乐舒缓,陆离却感到一股来自九幽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后颈。《青帝长春诀》赋予他的灵觉疯狂示警!这绝非寻常怨灵!不仅能隔空移物、干扰电子、显化血煞文字,更能直接冲击生人魂魄、引爆心脉气血!这凶戾程度,远超一般风水局或阴魂作祟!

“刘总,”陆离的声音沉稳,蕴含着《青帝长春诀》特有的安抚心神的草木清韵,强行打断了刘永濒临崩溃的呓语,“您搬入新办公室前后,是否有特别的事情发生?比如…动土?或者,办公室里是否有来历不明、特别是别人赠送,或高价购置的古董法器?”

刘永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茫然,随即猛地聚焦,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古…古董法器?有!有!为了镇宅招财,我特意托人…从南边一个很有门路的古董商那里…请回来一尊铜鎏金的貔貅!说是明代的老物件,龙生九子之一,吞金纳财,辟邪护主!大师开过光的!花了…花了七位数!”他眼中闪过巨大的肉痛,但立刻被更深的恐惧取代,“就摆在…办公桌后面靠墙的博古架正中央!大师说坐北朝南,气吞八方……”

“貔貅?”陆离眼神一凝。瑞兽之形,若被邪法污染,注入千年凶魂,便是绝佳的怨气巢穴!“动土呢?大厦顶层在您入驻前,是否有过特殊的改建或挖掘?”

“施工…对!施工!”刘永如同被惊醒,额头冷汗如浆,“顶层…原本是开发商留的高级会所,后来资金断了才卖。我买下后打通了空间…重新装修…好像…好像听包工头提过一嘴…说打掉中间一面承重墙改梁的时候…墙基里…墙基里好像挖出个东西…一个很小的铜匣子…锈得厉害…上面的花纹…像是…像是道教的符咒?当时觉得晦气…以为是以前埋的建筑垃圾…直接…直接让工人当废铜扔了…”

墙基挖匣!符咒!

陆离心头剧震!《青帝长春诀》杂篇中曾有警示:“古之邪修,常拘怨魂厉魄于符箓或信物,深埋宅邸墙基梁柱之下,借地脉阴气滋养,化大凶之器,以作厌胜或诅咒!”若那铜匣便是囚禁凶魂的符咒本体,被粗暴挖出带走毁弃…那束缚的枷锁崩碎,被囚禁温养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滔天怨毒之物彻底脱困!其凶威足以摧城!而那只新摆放的、蕴含灵性(哪怕被污染)的“招财貔貅”,无疑成了这无主凶魂最完美的寄生之所与力量增幅器!

“刘总,”陆离霍然起身,身上那股温润平和的草木气息瞬间变得锐利而坚定,仿佛即将投入风暴的森林,“带我去您的办公室。现在!”他必须斩断这邪物,否则刘永生机将被吞噬殆尽,这凶魂一旦彻底稳固,必成一方祸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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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华大厦顶层。

厚重的隔音门在身后无声合拢,瞬间将电梯井的微弱嗡鸣彻底隔绝。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两人淹没。那不是空调制造的清凉,而是一种粘稠、湿冷、仿佛能渗透骨髓并带着腐朽气息的寒意,如同置身于不见天日、布满苔藓的千年墓穴。空气里弥漫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铁锈与陈腐泥土的腥气。光线异常晦暗,窗外阳光炙烈,但这宽敞奢华的办公室内却仿佛笼罩着一层厚重的灰色幔帐,所有奢华陈设的边缘都显得模糊不清,色彩黯淡。

陆离体内的《青帝长春诀》法力瞬间加速流转,温润蓬勃的草木生机在四肢百骸间奔腾,体表一层肉眼难辨的淡青色光晕微微闪烁,将那试图侵入骨髓的阴寒污秽之力牢牢隔绝在外。他目光如炬,迅速扫视整个空间:巨大的红木办公桌,真皮座椅,占据一面墙的落地书柜,摆放着瓷器玉器的博古架。最终,他的视线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钉在办公桌后方靠墙的博古架正中央!

一只半米多高的铜鎏金貔貅踞坐其上。造型威猛,龇牙怒目,作势欲扑,金灿灿的表面在晦暗中反射着诡异的光泽。但在陆离运转《青帝长春诀》的灵视下,这尊本该散发祥和瑞气的镇宅神兽,周身却汹涌缠绕着令人心悸的强大怨煞黑气!那黑气浓郁粘稠,如同恶臭的石油,正源源不断地从貔貅狰狞的口鼻、怒睁的眼窝、以及鳞甲的缝隙中汩汩渗出、弥漫开来,如同无数条污秽的触手,连接着房间每一个光线无法触及的阴暗角落。貔貅周围的空间,光线呈现出明显的扭曲和塌陷感,仿佛那里存在一个吞噬光明的黑洞!

刘永紧紧贴着冰冷的门板站着,双腿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树叶,牙齿咯咯作响,脸色比刷过的墙还要惨白。他死死攥着公文包挡在胸前,惊惧的目光根本不敢去触碰那只曾经被他视为珍宝的貔貅,更不敢投向房间深处那些如同怪兽巨口般的阴影角落。仅仅是身处此地,那无处不在的阴冷怨毒气息,就让他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被无形地抽走。

陆离神色凝重如寒潭,从随身的帆布包底层取出一个物件。那是一个巴掌大小、质地古拙的黄铜罗盘。盘面呈暗金色,刻满了繁复细密的刻度与天干地支、八卦方位符号,中心是一枚悬浮的、打磨得极其尖锐的青铜磁针。这正是师父张静初临别(算卦先生)送的两件宝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