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集：尘埃落定烟火暖
幽深的地底金库，空气凝滞得如同实质，浓郁的灵气几乎化为薄雾，在微弱的禁制灵光下缓缓流淌。陆离站在那堆积如山的灵石与珍宝之前，纵使他前世阅历非凡，此刻心头亦掠过一丝不真实的恍惚。
“折叠空间…自成一方小天地…”他低声自语，指尖轻轻拂过空气中无形的空间褶皱，触感微凉，带着奇异的韧性。“这个世界，远比认知的更为浩瀚神奇。”即便以他金丹圆满的境界，对空间法则的领悟也仅止于皮毛，如同懵懂孩童面对浩瀚星空，知其伟大，不解其万一。玄穹鼎赋予的敏锐空间感知，让他能撬动一丝缝隙，却远不足以窥探其背后真正的奥义。这隐藏在熊家最深处的秘密金库本身，就是一门晦涩深奥的空间法阵杰作。
目光扫过璀璨的灵石山、堆积如海的材料库、飘散异香的丹药架，陆离并未过多流连。这些是战利品，是熊家千年积累的不义之财，是他此行最重要的目标之一。他袍袖挥洒，动作迅捷却不失条理，将海量的下品与中品灵石、堆积如山的珍稀矿石灵木、以及那些瓶瓶罐罐的丹药，尽数纳入玄穹鼎开辟的巨大空间内。唯有那几个盛放着数十枚上品灵石的极品玉盒，他单独取出，妥善放置。
就在即将收刮完毕之际，他强大的神识在金库最深处、一个几乎与地脉阴影融为一体的岩缝角落里，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的空间波动。若非他此刻对空间感知敏锐到极致，根本无从察觉。他凝神屏息，指尖一缕精纯灵力探入缝隙，小心翼翼地牵引出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布袋。材质似乎是某种早已失传的灵蚕丝，触手温凉柔韧，表面沾染着岁月的痕迹与尘埃，入手极轻。布袋口没有任何禁制波动，仿佛凡物。但陆离的神识探入其中，如同泥牛入海，瞬间被吞噬，只能模糊感应到一个远比布袋本身庞大无数倍、却又坚固无比的空间壁垒！
“储物袋！”陆离眼中精光一闪，纵然以他的定力，也难掩一丝喜色。这绝非寻常储物法器！其内蕴的空间之稳固浩瀚，远非普通储物戒可比。更关键的是，它气息古朴内敛，毫无灵力波动外泄，简直是隐匿身家、携带重宝的绝佳之物！他毫不犹豫，立刻将之前收入玄穹鼎的大部分灵石、材料、丹药，以及那几个装着上品灵石的玉盒，尽数移入此袋，只留少量灵石和常用丹药在玄穹鼎内备用。旧布袋被他珍重地贴身藏入衣襟之内，紧贴着肌肤，一股踏实感油然而生。有此物傍身，诸多不便迎刃而解。
再次深深看了一眼这空空如也、只剩下浓郁灵气回荡的折叠空间，陆离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难以捕捉的虚影，沿着来时的甬道飞速离去。当他无声无息地自假山阴影中遁出，重新出现在熊家祖地时，外界激烈的厮杀已然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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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威严肃穆、亭台楼阁遍布的熊家祖地，此刻一片狼藉，如同遭受了风暴蹂躏。断壁残垣随处可见，精美的雕梁画栋焦黑碎裂，数处巨大的深坑还在袅袅冒着刺鼻的青烟。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空气中，即便秋风也吹之不散。
演武场上，残余的熊家核心成员被巡天司精锐黑甲卫士与三大家族的精锐修士层层围在中央，个个面如死灰，眼神空洞绝望，再无半分抵抗之心。场边一角，几名身着熊家太上长老服饰的老者瘫坐在地，景象尤为凄凉。
他们白发稀疏枯槁，如同深秋经霜的野草贴在头皮上。脸上皱纹层层堆叠，深刻得如同刀劈斧凿，沟壑纵横，褐色的老年斑大片蔓延，皮肤松弛垂坠，包裹着枯瘦如柴的骨架。曾经神光内蕴、象征着金丹修为的眼眸，此刻浑浊不堪，如同蒙尘的玻璃珠子，费力地转动着，只剩下无尽的怨毒和一片死灰般的颓败。他们身上再无半点灵力波动，一身修为显然已被彻底废去，从云端跌落泥淖，只剩下风烛残年、枯等死亡的腐朽气息。其中一人，正是此前在密室中怒斥熊无常的熊震岳，此刻他死死盯着对面的三人，干瘪的嘴唇无声地蠕动着，如同诅咒。
在他目光所及之处，三位气息渊深、服饰迥异的老者静静矗立。他们正是此次联手剿灭熊家、来自轩辕、北冥、南宫三家的太上老祖级人物。
? 轩辕家老祖身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但针脚细密严谨的青色长衫，外罩一件朴素的玄色马褂，手中捻着一串温润的玉菩提，面容清癯，眼神古井无波，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淡然。
? 北冥家老祖则是一身藏青色团花暗纹的锦缎长袍，袍角绣着翻腾的玄龟纹饰，腰间束着同色玉带，脚踏厚底云履。他须发皆白，梳理得一丝不苟，面容冷峻如冰峰，周身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气，仿佛万载不化的冰川。
? 最为引人注目的，却是南宫家那位老祖。他竟穿着一身石青色、绣着繁杂蟒纹补子的清朝一品官服！头顶的暖帽上缀着鲜红的顶珠，长长的花翎随着微风轻轻颤动。官服虽旧，却依旧透着曾经的威严气度。他身形微胖，面容红润，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眯着，仿佛在打盹，但偶尔开阖间流露出的精光，却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人心。此人气息最为内敛，却也最深不可测，如同沉睡的古潭，不知深浅。
这三位老祖，尤其是那身着清廷官服的南宫老祖，身上散发出的岁月沉淀感极为厚重。那身官服，无声地诉说着他们至少跨越了三个世纪的漫长生命！他们是活着的传奇，是家族真正的定海神针，若非熊家勾结异族证据确凿、触犯底线，且午袁悦、袁罡都已出手定下调子，他们绝不会轻易踏出禁地半步。
三位老祖的目光，在陆离出现的瞬间，便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他身上。那目光复杂难言，蕴含着震惊、忌惮、审视，还有一丝难以磨灭的……惧意！熊家，一个在北疆盘踞千年、根深叶茂的庞然大物啊！就这么在短短数日之间，因为这个看似年轻、背景神秘的“陆离”而轰然倒塌，彻底除名！这滔天的因果，这雷霆的手段，让他们这些活了数百年的老怪物，也不禁感到一阵心悸发寒。眼前的年轻人，在他们眼中已然披上了一层神秘莫测、极度危险的光晕。
袁罡身着巡天司玄色统领甲胄，站在场中最显眼的位置，周身散发着帝国律法的铁血威严。他见陆离归来，微微颔首示意，目光扫过三位太上长老，声音洪亮，响彻全场：“熊家勾结异族在先，熊霸天悍然拒捕、熊无常强闯城主府被诛在后，其罪当诛！现熊家祖地已被攻破，负隅顽抗者尽数伏诛！余下首恶熊霸天，已被废去修为，押赴帝都受审！其余人等，按帝国律法及午城主法旨：凡未曾参与核心叛逆之事者，废去修为，逐出云城，永世不得踏入北疆！熊家所有产业、资源，即刻起由巡天司、城主府及轩辕、北冥、南宫三家共同清点、接管、处置！”
裁决已下，尘埃落定。熊震岳等废人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呜咽，绝望地闭上了浑浊的眼睛。围观的熊家子弟中，响起一片压抑的哭泣与咒骂。
陆离面色平静无波。他缓步走到三位太上长老面前，拱手一礼，声音清朗，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三位前辈辛苦了。熊家倒行逆施，有此结局，实乃咎由自取。此番事了，陆离也该告辞了。云城有城主大人与巡天司坐镇，更有三位前辈的家族鼎力支持，想必很快就能恢复秩序，重焕生机。”
三位老祖连忙还礼，姿态放得极低。
“陆小友言重了。”轩辕老祖捻着菩提珠，语气诚恳，“铲除叛逆，维护一方安宁，本是应有之义。此番多亏小友洞悉奸邪，揭露真相，我等方能及时拨乱反正。”
“小友放心离去便是。”北冥老祖声音冰冷依旧，但言辞间却透着明显的慎重，“此件后续事宜，我等自会与袁统领、城主府妥善处理，绝不会再起波澜。”
“呵呵，小友侠肝义胆，修为通玄，真乃人中龙凤！”身着官服的南宫老祖笑容可掬，细长的眼睛弯成了缝，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讨好：“他日若有暇，还请莅临南宫家坐坐，也让老夫尽一尽地主之谊。”
陆离淡然一笑：“南宫前辈客气，后会有期。” 他不再多言，向袁罡点头致意后，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青影，几个闪烁间，便已消失在熊家祖地那破碎的大门之外，仿佛从未出现过。只留下三位太上长老在原地面面相觑，眼底的忌惮之色久久不散，以及一地象征着千年世家轰然崩塌的狼藉与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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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后。
一辆北上的高速列车，如同银色的长龙，在午后的秋阳下沿着轨道平稳飞驰。窗外，广袤的平原铺展着丰收后的金黄与赭褐，偶尔闪过宁静的村落和蜿蜒的河流，构成一幅幅流动的烟火画卷。
陆离靠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闭目养神。他换了一身普通的休闲装束，收敛了全身气息，如同一个寻常的、带着些许旅途疲惫的年轻人。衣襟内侧，那个装着熊家千年积累的储物袋紧贴着皮肤，带来一丝温润的踏实感。脑海深处，熊家覆灭的血火硝烟、三家老祖那饱含深意的目光、尤其是那身蟒袍官服带来的时光错位感…种种画面渐渐沉淀、远去。车厢内混合着方便面、香水、汗味以及嘈杂人声的气息，竟有一种奇异的安宁感，冲淡了连日纷争带来的血腥与冰冷。
“这人间烟火气，倒是疗伤的良药。”陆离心中微哂，心境缓缓归于澄澈。
忽然，一阵压抑的惊呼和骚动从前几排座位传来。
“我的包！我的钱包不见了！”一个穿着朴素、脸色焦急的中年妇女猛地站起身，慌乱地翻找着自己的手提袋，声音带着哭腔，“里面有给闺女看病的钱！五千多块啊！还有身份证！”
周围的乘客纷纷侧目，有的面露同情，有的警惕地护好自己的随身物品。
“刚才谁靠近过这里？”旁边一个戴眼镜的斯文男子皱眉问道。
“我看见一个穿灰色夹克、戴鸭舌帽的男的，刚才在这边晃了好几下！”后排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指着车厢连接处方向说道，“鬼鬼祟祟的！”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穿着灰色夹克、戴着压低帽檐鸭舌帽的身影，如同受惊的兔子，猛地从连接处的厕所方向窜出，低着头就往另一节车厢疾步走去，步伐明显带着仓皇。
“站住！”一声中气十足的低喝响起。只见一名身着笔挺乘警制服、身材魁梧的年轻乘警（李锐）迅速穿过人群，几步就挡在了灰夹克男子面前，目光锐利如鹰隼：“同志，请出示一下车票和身份证！”
灰夹克男子身体一僵，眼神慌乱地左右瞟动，嘴里含糊应着：“票…票在座位那边…”右手却下意识地捂紧了夹克内侧鼓囊囊的口袋。
“请配合检查！”李锐经验丰富，一眼就看出对方的不对劲，声音更加严厉。
就在灰夹克男子犹豫着是否要强行冲关的瞬间，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在略显嘈杂的车厢响起：“警官，他右边夹克内袋里，有个蓝色碎花布钱包。”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李锐和周围乘客耳中。说话的正是陆离，他不知何时已站起身，目光淡淡地落在灰夹克男子身上。
灰夹克男子脸色剧变，猛地抬头，凶光毕露地瞪向陆离：“你他妈胡说八道什么！” 骂声出口的同时，他左手下意识地就想去掏口袋里的东西，显然藏着凶器！
这一瞬间的凶戾爆发，带着普通人难以抵抗的煞气，让旁边的旅客下意识地往后缩。然而，在李锐眼中，这灰夹克男子的动作，在他常年训练的格斗本能看来，却显得破绽百出。更重要的是，在陆离那看似平淡的目光注视下，灰夹克男子的气势仿佛被无形的冰水浇了个透心凉，那掏凶器的动作竟诡异地僵滞了半拍！
就是这电光石火间的迟滞！
李锐没有丝毫犹豫，如同猛虎下山，一个标准的擒拿锁腕动作闪电般使出！左手如铁钳般扣住灰夹克男子掏刀的左手腕，猛地一拧！同时右膝如同攻城锤般狠狠顶在对方柔软的腹部！
“呃啊——！”灰夹克男子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整个人如同虾米般弓了起来，左手腕被反关节锁死，剧痛让他瞬间失去反抗能力。李锐动作不停，果断将其右手反剪到背后，利落地掏出手铐将其双腕铐住，整个动作干净利落，不到三秒！
“老实点！”李锐将他死死按在车厢壁上，这才伸手探入其夹克右边内袋，果然摸出一个鼓囊囊的蓝色碎花布钱包。
“是我的！是我的钱包！”中年妇女喜极而泣，不顾一切地冲过来。
李锐打开钱包一看，里面厚厚的现金和各种证件都在。他松了口气，对陆离投去感激和带着一丝探究的目光：“多谢这位同志！眼力真厉害！” 刚才陆离那精准的点破和无形中给嫌犯造成的震慑，绝非普通人能做到。
陆离微微颔首：“举手之劳。” 正要坐回自己的位置，目光却无意间扫过被按在车厢壁上的灰夹克男子的侧脸。那张脸因为疼痛和恐惧而扭曲，额头青筋暴起，眼角有深深的鱼尾纹，鬓角已染了些许霜白。当他的目光落在对方右耳垂下方一道寸许长、宛如蜈蚣般的暗红色陈旧疤痕时，陆离的眼神倏地一凝！
这道疤痕…异常的熟悉！与他前世在刑侦卷宗里看过的一张全国A级通缉令上的照片细节，瞬间重合！那份通缉令悬赏的是二十年前一桩手段极其残忍的灭门惨案元凶——绰号“刀疤狼”的悍匪！此人极其狡诈凶残，犯案后人间蒸发，无数追捕都石沉大海，成为一桩悬案。通缉令上，最显着的标志，就是右耳垂下方那道独特的、如同蜈蚣般的刀疤！
陆离的目光瞬间变得深邃无比。
这时，李锐正用对讲机呼叫支援，同时例行公事地喝问：“叫什么名字？！身份证呢？！”
灰夹克男子低着头，含糊道：“王…王强…身份证丢了…”
陆离不动声色地走上前一步，声音平静地对李锐说道：“警官，这人恐怕不止是扒窃这么简单。麻烦您查一下二十年前的数据库，重点对比一下…代号‘刀疤狼’，右耳垂下方有特殊刀疤标识的A级通缉犯。”
“刀疤狼？！”李锐瞳孔骤然收缩！这个名字，对于他们这些常年接触案卷的老刑警来说，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那是悬在他们头顶二十年的阴影！他猛地扳起灰夹克男子的头，死死盯着他右耳垂下那道暗红色的蜈蚣状疤痕，心脏狂跳起来！
那灰夹克男子在听到“刀疤狼”三个字的瞬间，浑身猛地一颤，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惊恐！他仿佛被抽去了所有骨头，身体剧烈地筛糠般抖动，脸色瞬间惨白如金纸，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气音，整个人瘫软下去，如同烂泥。
这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无需再问！
整个车厢霎时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乘客都震惊地看着这一幕，那个刚刚还凶神恶煞的小偷，此刻竟仿佛被抽走了魂魄。中年妇女忘记了哭泣，戴眼镜的斯文男子推了推眼镜，学生妹更是捂住了嘴。
李锐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滔天巨浪，看向陆离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感激！他立刻用对讲机以最急促、最郑重的语气汇报呼叫支援，并要求立刻核对最高等级通缉令！
陆离看着眼前瘫软的凶徒，再看看窗外飞速掠过的、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田野村落，心头一片澄澈平静。熊家倾覆的血火硝烟，与这列车上的凡尘琐事、跨越二十年的因果轮回，在这一刻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他默默坐回自己的位置，喧嚣与波澜被隔绝在外。
窗外，秋意正浓，山河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