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小院里,刚吃完饺子的那点暖意,被李建军带进来的寒风吹得一干二净。

他冲进来时,右脚绊在门槛上,整个人像个破麻袋一样摔了进来,连滚带爬地喊。

“少爷!少夫人!”

李建军的嗓子撕裂了,一张脸白得像见了鬼。

顾野刚把最后一个碗涮干净,在腰间的围裙上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

他没回头,只是把碗码进橱柜,发出轻微的瓷器碰撞声。

“嚷什么。”

“公安来抓赌了?”

李建军大口吞咽着唾沫,感觉嗓子眼干得能搓出火星子。

他看着顾野那副悠闲得仿佛在自家后院遛鸟的背影,再想想自己刚听到的消息,感觉魂儿都快被撕成两半了。

“天没塌!但有人要帮您二位,把天捅个对穿!”

他撑着地爬起来,喘着粗气,把李文东的话原封不动地学了一遍。

“李文东说……他不仅要烧了那个据点,还要送一份更大的礼!”

李建军说到这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仿佛那几个字是烧红的炭。

“他说……‘园丁’有个最心爱的女人藏在那儿。明儿一早,他要把那女人的脑袋……亲自送到府上!”

话音落下。

厨房里,炉子上那锅刚烧开的水,还在“咕嘟咕嘟”地响,可那点热闹气,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灭了。

沈惊鸿正在擦桌子的手停住了。

她没说话,也没回头,只是看着煤油灯下,自己纤长的手指停留在油亮的桌面。

顾野转过身。

他脸上还是那副懒散的糙汉样,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但他左手的大拇指,开始无意识地、极缓慢地搓捻着食指的指节。

一圈,又一圈。

李建军看得心脏骤停。

他太熟悉这个动作了。

在南边的雨林里,少爷每次要清扫一片“不干净”的区域前,都会这样。

这是活阎王走出厨房,准备点卯收人了。

“挺会来事儿。”

顾野吐出四个字,带着点玩味的腔调。

这评价听得李建军头皮炸开。

会来事儿?

拿一个女人的脑袋当敲门砖,这是畜生!不,畜生都干不出这么绝的事!

顾野却笑了。

他养过狗。最好的猎犬,不是听话的,而是最疯的。那种闻着血腥味就两眼放光,为了主人扔出去的一根骨头,能咬碎沿途一切活物喉咙的疯狗。

李文东,就是这么一条好狗。

用完了得亲手宰了,不然会反咬一口。

但现在,他需要这条狗。

需要这条狗用最血腥、最张扬的方式,去把京城这潭死水彻底搅成一锅血粥,把所有藏在淤泥下的王八、鳄鱼,全都逼得探出头来。

他看向沈惊鸿。

这事儿,得他媳妇点头。

他可以当刀,但刀往哪儿砍,得听总瓢把子的。

沈惊鸿终于动了。

她拿起抹布,慢条斯理地,将刚才没擦完的桌面,仔仔细细地擦拭干净,连一丝油花都没留下。

然后,她抬起头,那双清亮得能映出人心的眸子,看向李建军。

“他什么时候送?”

她的声音很静,静得像雪落深谷,听不见一丝波澜。

李建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说……说明天一早。”

“好。”

沈惊鸿点点头。

“回去告诉他,我们等着。”

李建军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一对上沈惊鸿那双眼睛,所有的话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他觉得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被这对疯批夫妇的平静给活活逼疯。

“是!”

他猛地敬了个军礼,转身就跑,像是逃离什么史前巨兽的巢穴。

院门“砰”地关上。

顾野走到沈惊鸿身边,伸出那双刚才还在和面,此刻却能轻易拧断人脖子的手,从后面将她圈进怀里,下巴抵在她肩窝。

“怕了?”

他问。

沈惊鸿的身体很软,声音却像淬了冰。

“没有。”

顾野低声笑了,胸腔的震动传遍她的后背。

“你比他还狠。”

他喜欢她这股劲儿。

不是张牙舞爪的凶,是那种把人心算计到骨子里,把人命当成价码,冷静地摆上天平的冷。

这婆娘,天生就该坐在中军帐里,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

而他,就是她手里最快、最锋利的那把刀。

“睡吧。”

顾野打横抱起她,大步走向卧室。

“养足了精神,明儿个,看戏。”

……

这一夜,京城无眠。

琉璃厂十七家铺子连夜挂上“歇业整顿”的牌子,像一排被生生敲落的门牙,宣告着旧日秩序的崩塌。

拍卖“园丁”人头的消息,则像一场无声的瘟疫,在京城的水面下疯狂扩散。

有人恐惧,有人贪婪,有人在黑暗中悄悄磨亮了刀。

城南的一处僻静院落,冲天的大火映红了半边夜空。

惨叫声被隔绝在烈焰与高墙之内,最终与焦炭和灰烬一同归于沉寂。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

胡同口就炸了锅。

“我的妈呀!那是什么!”

“杀人啦!快去报公安!”

“别瞎嚷嚷!你瞧,那不是李家大少爷吗!”

各种惊呼、尖叫、议论,吵得人脑仁疼。

王胖子连滚带爬地冲进院子,一张肥脸比刚出锅的馒头还白,话都说不利索。

“东……东家!不好了!出大事了!”

顾野刚打完一套拳,浑身蒸腾着白色的热气。他闻言只是拿起搭在肩上的毛巾,擦了把脸。

“说。”

“李……李文东!他……他把礼物送来了!”

里屋的门开了。

沈惊hong已经穿戴整齐。

一身裁剪合体的黑色长裙,外面罩着一件驼色羊绒大衣,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露出光洁优美的天鹅颈。

她从屋里走出来,神色平静得像要去参加一场与己无关的茶会。

“走,去收礼。”

胡同口被街坊四邻和不知从哪冒出来看热闹的人,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央,李文东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锃亮,脸上挂着谦卑而狂热的笑。

他身边,放着一个半人高的大木箱。

看到顾野和沈惊鸿出来,他立刻迎上,微微躬身。

“苏小姐,顾先生。”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但那股子小人得志的亢奋,像狐狸尾巴一样藏不住。

“您要的礼物,我送来了。”

他说着,打了个响指。

两个跟班立刻上前,用撬棍,“哐”的一声,撬开了木箱的盖子。

周围的邻居们发出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胆小的已经捂着眼睛尖叫起来。

所有人都以为,箱子里会是一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可箱子里,没有头。

只有一个女人。

一个活着的女人。

女人蜷缩在箱底,手脚被粗暴地捆着,嘴里塞着布团。她身上穿着昂贵的丝绸睡衣,此刻却破烂不堪,脸上身上满是伤痕,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只剩下被彻底摧毁后的恐惧和麻木。

她还活着。

这比一颗人头,带来的冲击力要恐怖百倍。

这是活生生的,被当成一件物品,一个牲口,打包送来的“礼物”。

李文东极其满意众人的反应。

他走到箱子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女人,接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锦盒,双手捧着,递向沈惊鸿。

“苏小姐,这是从‘清道夫’那个据点里抄出来的账本和信物,足以证明他们跟境外势力勾结的铁证。”

他顿了顿,一指箱子里的女人,故意提高了音量,确保所有人都能听见。

“而这个女人,代号‘莺歌’,是‘园丁’安插在京城最重要的棋子之一。我把她活捉了来,任凭苏小姐处置!”

他这是在表功。

也是在把顾野和沈惊鸿,架在火上烤。

他当着全胡同的人,把一个活口送来,就是逼他们当众“处置”。

杀了,他们就坐实了私设公堂、草菅人命的名声。

不杀,“苏家”那雷霆万钧的威严何在?

所有人的视线,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沈惊鸿身上。

这个看起来精致易碎的沪上女人,会怎么处理这个沾满血腥的烫手山芋?

顾野下意识地往前站了半步,挡住了几道不怀好意的窥探视线,准备随时清场。

然而,沈惊鸿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箱子里的女人。

她没接那个锦盒,甚至没多看李文东那张写满算计的脸一眼。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木箱前。

高跟鞋踩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胡同里,霎时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沈惊鸿停下脚步,低头看着那个在箱底瑟瑟发抖的女人,看着她充满哀求和恐惧的眼睛。

然后,她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最锋利的冰锥,清晰地刺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礼物,还算用心。”

她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抬起头,目光终于落在了李文东的脸上,唇边泛起一抹极淡的,没有任何温度的弧度。

“就是这包装,糙了点。”

“拉回去。”

“处理干净了,再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