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还未完全褪尽，天边只泛着一层鱼肚白。
红旗村却已经炸了锅。
顾野扛回一头三百多斤野猪王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全村的每一个角落。
顾家那破败的小院门口，此刻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男女老少，几乎全村出动。
那一道道目光，与其说是好奇，不如说是赤裸裸的贪婪。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泥土腥气，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那头巨大的野猪静静躺在院子中央，黑色鬃毛上沾着凝固的血块，獠牙外翻。
即便已经死去，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凶悍气息。
“我的乖乖，这得有三百多斤吧？”
“三百斤？我看四百斤都打不住！你看那膘肥的，能炼出多少油啊！”
“顾二愣子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人群中，议论声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着那坨巨大的“肉山”，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咬一口。
沈惊鸿站在屋檐下，一夜未眠的脸上带着苍白。
她看着眼前这阵仗，心里一阵发紧。
她不懂什么叫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但她能清晰感受到那些目光的变化。
落在野猪身上时，是渴望。
而落在她和顾野身上时，就变成了嫉妒和不怀好意。
尤其是人群中的李娟，那双眼睛恶毒地剜着她。
就在这时，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村支书李大山背着手，慢悠悠走了进来。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民兵，手里拿着麻绳和扁担，显然有备而来。
“咳咳！”
李大山清了清嗓子，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先是装模作样围着野猪转了一圈，啧啧称奇。
随即才把目光投向院子角落里，那个正拿着破布，慢条斯理擦拭着半尺长猎刀的男人。
顾野低着头，专注地擦着刀。
刀锋在晨光下反射出森然寒光。
他完全无视了李大山的存在。
“顾野啊。”
李大山拿出了村支书的派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
“你这次，算是为咱们村立了功了！”
“这么大的野猪，要是窜下山，得毁多少庄稼，伤多少人啊！”
他先给顾野戴了顶高帽。
周围的村民立马跟着附和。
“是啊是啊，多亏了野哥！”
“野哥威武！”
顾野依旧擦着刀，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李大山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
“按照村里的规矩，这山上的东西，都是集体的财产。”
“你打的这头野猪，理应上交村里，由村里统一分配。”
话音一落，身后的民兵立刻上前一步，一副准备动手的样子。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变了。
村民们虽然眼馋，但也觉得李大山说得在理。
这年头，什么都是集体的，顾野再横，还能大过“集体”去？
李娟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勾起一抹幸灾乐祸的笑容。
她就等着看顾野吃瘪，看沈惊鸿那点好日子怎么到头！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顾野身上，看他要如何应对。
只见顾野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他缓缓站起身，一米八八的身高带着极强的压迫感。
他没看李大山，而是将那柄擦得雪亮的猎刀在手里掂了掂。
随即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那眼神，冷得像藏龙山深处的寒潭，带着一股野兽般的凶性。
被他看到的人，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不敢与他对视。
“集体的？”
顾野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带着一丝嘲弄。
他往前走了两步，站到野猪旁边，用脚尖踢了踢野猪坚硬的皮毛。
“我顾野昨天半夜进山，差点把命丢在里面的时候，在哪儿？”
“我跟这畜生搏命，一刀一刀捅进去的时候，又在哪儿？”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砸得院子里鸦雀无声。
李大山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强辩道：
“顾野！你别胡搅蛮缠！规矩就是规矩！”
“规矩？”
顾野笑了，那笑容里全是野性和不屑。
他突然抬起头，目光直直刺向李大山。
“今天，我顾野也给你立个规矩！”
话音未落，他手腕猛地一翻！
“噗嗤！”
雪亮的猎刀带着破风声，干净利落地没入了野猪大腿最肥厚的地方。
随即，他手臂肌肉贲张，用力一划，一拖！
一条至少三四十斤，带着完整骨头的猪后腿，被他硬生生卸了下来！
鲜血顺着刀口汩汩流出，那血腥的场面让不少妇女都发出了短促的尖叫。
顾野却看都不看，随手将血淋淋的猎刀往旁边的木桩上一插。
刀柄兀自嗡嗡作响。
他单手拎起那条巨大的猪腿，在所有人震惊、恐惧、贪婪的目光中，径直走到了屋檐下的沈惊鸿面前。
沈惊鸿被他这番血腥的操作吓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顾野却不管不顾，先用袖子仔细擦拭了一下猪腿上的血迹。
然后才将那条还带着温热的猪腿，轻轻放进了她怀里。
“媳妇儿，拿着。”
顾野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遍了整个院子，语气是毋庸置疑的霸道。
“这是咱家的。今晚，老子给你炖肉吃。”
说完，他转过身，再次面向全村人。
那双墨色的眸子里，是狼一般的桀骜与凶狠。
“听好了！”
“这头猪，是我顾野拿命换的！它姓顾！”
“谁想吃，可以。拿东西来换！粮食、布票、工业券，什么都行！”
“谁要是想打着的幌子来占老子的便宜……”
他顿了顿，伸手拔起木桩上的猎刀。
用舌尖轻轻舔了一下刀锋上残留的血迹，眼神森然。
“那就先问问我手里的刀，答不答应！”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顾野这套组合拳给镇住了。
先是血腥立威，再是霸道宠妻，最后直接定下交易规则。
完全没给李大山任何插嘴的机会。
李大山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顾野“你你你”了半天，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知道，今天这脸，是丢尽了。
顾野这是当着全村人的面，把他这个村支书的权威，踩在了脚底下！
而李娟，脸上的笑容早已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煞白。
她看着被顾野护在身后的沈惊鸿，看着她怀里那条肥得流油的猪腿。
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沪上来的娇小姐，能得到这种泼天的福气！
沈惊鸿抱着那条沉甸甸的猪腿，男人的霸道和那句“咱家的”，让她冰冷的心，第一次有了一丝滚烫的暖意。
她看着顾野宽阔的背影，那道疤痕狰狞的背影，此刻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顾野环视四周，将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最后，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补充了最后一句话，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希望，也彻底孤立了李大山。
“另外，今天帮过我媳妇儿的人，还有村东头的王寡妇，西头的瘸子张。”
“每家都能来我这儿，免费领一刀肉。”
“至于那些喜欢在背后嚼舌根子，盼着我死的人……”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李娟脸上一扫而过。
“一根猪毛也别想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