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鸿,你别给脸不要脸!”
“嫁给顾野那个二流子,你还当自己是沪上来的大小姐呢?”
尖利刻薄的女声,像淬了毒的锥子,狠狠扎进沈惊鸿的耳膜。
她提着木桶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指节根根分明,像是脆弱的白玉。
清晨的井台边,寒气刺骨,可远不及围观人群那些幸灾乐祸的眼神来得冰冷。
开口的是同批下乡的女知青,李娟。
她身边站着村里有名的地痞张二狗,正色眯眯地盯着沈惊鸿因寒冷而微微泛红的脸颊。
“小沈知青,不对,现在该叫顾家媳妇儿了。”
张二狗的语气轻佻,满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怎么着?昨晚被顾二愣子折腾得下不来床了?瞧这小脸白的,啧啧,真是可惜了。”
周围响起一片压抑的哄笑声。
这些笑声,每一声都像是一记耳光,扇在沈惊鸿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
她咬紧了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是沪上来的白天鹅,是所有男知青心里的白月光。
可现在,她却被迫嫁给了红旗村最臭名昭着的懒汉村霸顾野。
这桩婚事,在所有人看来,就是一朵鲜花,直直地插在了牛粪上。
而现在,这堆“牛粪”,却没能护住这朵“鲜花”。
沈惊鸿攥紧了拳头,倔强地抬起头,清冷的眸子直视着李娟。
“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江南女子特有的清冽,像山泉一样,虽柔,却也冷。
“哟,还嘴硬呢?”
李娟双手叉腰,刻薄地笑了起来。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给了顾野那个文盲村霸,你这辈子都毁了!还装什么清高?”
“就是!”
张二狗往前凑了一步,身上的汗臭味熏得沈惊鸿一阵反胃。
“顾野那家伙除了打架就是睡觉,能给你什么好日子?你要是跟了哥哥我,保证你吃香的喝辣的!”
说着,他竟伸出手,要去摸沈惊鸿的脸。
沈惊鸿脸色煞白,惊呼着后退一步,却被湿滑的井台地面绊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完了。
她的心里一片冰凉。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得头破血流时,一只粗糙却有力的大手,像铁钳一样,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腰。
一股混杂着烟草和淡淡皂角香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是顾野。
沈惊鸿僵住了,忘了挣扎,也忘了呼吸。
她只看到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像一座山,挡在了她的身前。
“我的人,你们也敢动?”
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却透着刺骨寒意。
顾野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他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嘴角叼着根狗尾巴草,军绿色的背心下是贲张结实的肌肉,古铜色的皮肤在晨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他的一双眼,深邃如墨,此刻正微微眯着,像一头被惊扰了午睡的雄狮,眼神里满是危险的戾气。
顾野的脑海里,那独属于京城顾小爷的冷静分析,瞬间闪过。
他现在的身份是顾二愣子,一个冲动易怒的文盲村霸。
那么,就该用村霸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顾……顾野?”
张二狗看到他,明显地瑟缩了一下,但仗着人多,还是强撑着色厉内荏地喊道。
“你媳妇儿冲撞了李娟同志,我们替你教训教训她,怎么了?”
“教训?”
顾野笑了,嘴角那根狗尾巴草跟着一晃一晃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那188cm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让张二狗下意识地后退。
“我顾野的媳妇儿,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条狗来教训了?”
话音未落,顾野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
只听到“嘭”的一声闷响,和一声凄厉的惨叫。
前一秒还嚣张无比的张二狗,已经像个破麻袋一样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三米开外的泥地上,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快!
太快了!
那一脚,干脆利落,带着一股生猛至极的狠劲儿。
“踹其腹部,力量控制在七成,足以使其丧失行动力,但不会造成内伤。目的:立威,而非惹上人命官司。”
周围瞬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傻了。
他们知道顾野能打,是村里出了名的狠角色,但谁也没想到他会为了一个刚过门的媳妇儿,下这么重的手。
顾野连看都没再看张二狗一眼,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了脸色惨白的李娟身上。
“还有你。”
他声音不大,却让李娟浑身一颤,像是被毒蛇盯上了一样。
“嘴巴这么脏,是今天早上出门吃了粪?”
“我……我……”
李娟吓得嘴唇哆嗦,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顾野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她。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所有人的心尖上。
那股子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煞气,比这初冬的寒风还要冻人。
“以后,再让我听见你对我媳妇儿说一句废话……”
他停在李娟面前,微微俯下身,那张英俊却凶悍的脸凑到她眼前,声音压得极低,像魔鬼的低语。
“……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喂狗。”
李娟两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裤裆处迅速湿了一片,一股骚臭味弥漫开来。
她竟是直接被吓尿了。
顾野嫌恶地皱了皱眉,直起身子,不再理会她。
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回沈惊鸿身边。
在所有人惊恐的目光中,他弯下腰,一把将地上翻倒的木桶捞了起来,另一只手,则极其自然地牵住了沈惊鸿冰凉的手。
他的手掌很烫,布满了粗糙的硬茧,磨得她细嫩的皮肤有些疼。
但那股热度,却像是电流一般,瞬间从指尖传遍了四肢百骸,驱散了她心底所有的寒意与无助。
“回家。”
他只说了两个字,声线低沉,带着不容置喙的霸道。
然后,他就那么拉着她,在众人自动分开的一条道路中,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和张二狗压抑的呻吟。
沈惊鸿被他牵着,脚步有些踉跄。
她低着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男人的古铜色与女人的羊脂白,形成一种刺目又和谐的对比。
她的心,乱成了一团麻。
这个男人,是村霸,是文盲,是所有人口中的“牛粪”。
可刚刚,也是这个男人,像一尊天神,挡在了她的身前,为她遮蔽了所有的风雨和恶意。
那种安全感,让她既陌生,又忍不住有些……贪恋。
顾野心里波澜不惊,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懒散不羁的表情。
保护自己的女人,天经地义。
只是,刚才那一脚,还是太轻了。
在京城那会儿,敢这么跟他的人说话,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回到那间简陋的泥坯房,顾野松开了手。
沈惊鸿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清晰的红痕。
他看着那圈红痕,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这女人的皮肤,真是比豆腐还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