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寒声如一道青烟，掠过凉州城北的矮墙，融入城外无边的黑暗。他循着“泥鳅”提供的模糊方向——北边，沿着官道旁崎岖的小径疾行。夜风呼啸，卷起砂砾打在脸上，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不敢燃火，全凭过人的目力与对方向的敏锐直觉，在起伏的丘陵间穿梭。一个时辰后，前方隐约传来车轮碾过碎石的细微声响，还有压低的交谈声，用的是一种带着浓重北地口音的官话。
找到了！
顾寒声精神一振，身形愈发飘忽，借助枯草与土丘的阴影，悄无声息地靠近。只见前方百丈外，两辆骡车正不紧不慢地行进，车旁跟着四名骑马护卫，其中两人正是王疤子派来的手下，另外两人则作客商打扮，身形彪悍，腰间佩着弯刀，正是那带有“羊膻味”的北边来客。
他们没有走宽敞的官道，而是专挑这些偏僻难行的小路，目的不言而喻——避开官府的盘查。
顾寒声耐心尾随，如同最狡猾的狼，等待最佳时机。又行进了约莫半个时辰，来到一处荒废的土堡遗址附近。这里乱石嶙峋，远离人烟，正是进行隐秘交易的绝佳场所。
骡车停下。两名北地客商跳下车，与王疤子的手下低声交谈几句，随后开始卸货。他们从骡车厚厚的草垫下，搬出的并非寻常货物，而是一口口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条木箱！
借着微弱的月光，顾寒声瞳孔骤缩。那些木箱的形状、大小，他再熟悉不过——分明是制式军械的包装！而且，从搬卸的沉重程度来看，绝非刀剑之类轻兵器，很可能是……弩！甚至是甲胄部件！
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掀起了盖在最上面一口木箱的油布一角，露出了里面之物冰冷的金属寒光——那分明是一具已经组装好的、与大昱军中所用制式一般无二的强弩！
“妈的，这次‘查干巴特尔’老爷要得急，下次得多备点。”一名北地客商抱怨道，拍了拍木箱，“还是你们‘隆昌号’路子野，这东西都能搞出来。”
王疤子的一名手下得意地嘿嘿一笑：“废话！也不看看我们东家背后是谁？在凉州，就没我们搞不定的‘规矩’！赶紧验货，完事儿了好回去交差。”
私贩军械！资敌！
顾寒声心中巨震，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这已不仅仅是贪墨，这是通敌叛国的重罪！胡万才、乃至其背后的势力，竟敢猖獗至此！
他强压下立刻出手的冲动，冷静地观察着四周环境，记住每一个人的面孔、对话的细节。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光靠目击还不够。
机会很快到来。那两名北地客商验完货，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皮袋，递给王疤子的手下：“这是这次的尾款，老规矩，三成金沙。”
金沙！直接用黄金结算，更是坐实了交易的性质！
就在双方交接钱袋的刹那，顾寒声动了！他如同蛰伏已久的猎豹，身形暴起，目标并非那些护卫，而是其中一辆骡车上，刚刚卸下的一口较小的木箱！他看得分明，那里面装的似乎是一些书信册簿类的东西！
“什么人？！”
护卫们反应极快，厉喝出声，拔刀扑来。
顾寒声不与他们纠缠，身形如鬼魅般晃动，避开劈来的刀锋，指尖如电，在那小木箱上一划一挑，箱盖掀开，他看也不看，伸手入内抓起一叠纸张塞入怀中，同时脚尖在一块巨石上一点，身形向后急退！
“拦住他！不能让他跑了！”北地客商脸色大变，嘶声吼道。
两名王疤子的手下和一名北地护卫疯狂追来。顾寒声冷哼一声，手在腰间一抹，数点寒星激射而出！并非致命暗器，而是专打关节穴道的透骨钉。
“啊！”“呃！”
追在最前的两人惨叫着扑倒在地，剩下的一人也被阻了一瞬。
就这电光火石间的耽搁，顾寒声已如大鹏般掠上山丘，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只留下身后气急败坏的吼叫和骡马的惊嘶。
他不敢停留，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向着凉州城方向疾奔。怀中的那叠纸张硌在胸口，却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
他知道，他拿到了。
这不仅是胡万才的死证，更是足以掀翻凉州半边天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