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煜满月那日，东宫的阳光格外慷慨，透过雕花窗棂，在地板上拼出细碎的光斑。沈青梧坐在铺着软垫的榻上，怀里抱着裹得像团棉花的儿子，指尖捏着柄巴掌大的小木剑——那是她特意让工匠削的，木柄缠着红绳，剑身打磨得光滑圆润，连剑尖都是钝的。
“承煜，看看这个。”她把小木剑递到儿子面前，小家伙的眼珠跟着木剑转，忽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下攥住了剑柄，咯咯地笑起来，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淌。
“你看，他喜欢呢。”青梧抬头冲萧景琰笑，眼底闪着得意，“沈家的孩子，哪有不碰兵器的？我像他这么大时，我爹就把小弯刀系在我摇篮上了。”
萧景琰刚处理完奏折，闻言走到榻边，看着儿子攥剑的模样，眉头微微蹙起：“他才刚满月，骨头都没长硬，握这东西太早了。”
“早什么？”青梧不服气地扬了扬下巴，轻轻晃了晃木剑，逗得承煜笑得更欢，“这木剑软乎乎的，又伤不到他。再说了，男孩子就得从小练着点，往后才能有担当。”
“担当不在兵器上。”萧景琰伸手，小心翼翼地捏了捏儿子的小手，那手指细得像葱段，连握拳都没什么力气，“他现在该学的是抓周，不是抓剑。”
“抓周哪有这个实在？”青梧把木剑往儿子手里塞了塞，“我祖父是武将，我爹是参将，到了承煜这儿，就算不当兵，也得有股子血性。”
萧景琰没再争，只是看着承煜被木剑硌得发红的掌心，眼底掠过一丝心疼。他没多说什么，转身去了内务府，傍晚时，一个小太监捧着锦盒进来，打开一看，里面躺着柄镶银的小剑——剑身比青梧的木剑短了半截，银边包裹着沉香木，剑柄缠着软绒，连剑尖都嵌着颗圆润的珍珠，既好看又安全。
“这是……”青梧拿起小银剑，触手温凉，雕花的银纹里还嵌着细小的宝石，在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让工匠改的。”萧景琰从她手里接过承煜，动作轻柔得像托着片云，“既然你坚持，那就用这个。至少不会伤着他。”他把小银剑递到承煜面前，小家伙果然又攥住不放，银剑柄的软绒蹭着他的手心，舒服得直蹬小腿。
青梧看着那把精致的小银剑，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她知道，萧景琰从不是反对她教儿子血性，只是比她更怕孩子受一点伤。就像她总记得沈家“习武护家”的规矩，他却总把“稳妥周全”刻在心上。
“其实……”青梧挠了挠头，“你说得对，他确实太小了。等他满周岁，再教也不迟。”
萧景琰低头逗着承煜，闻言笑了笑：“也不用等那么久。”他指尖点了点小银剑，“先让他拿着玩，权当练抓握了。至于血性，往后带你俩去猎场，让他看看真正的山风，比攥着剑更有用。”
承煜似懂非懂，把银剑往嘴里塞，被萧景琰轻轻捏住剑柄拉开。青梧看着父子俩的互动，忽然觉得这小小的分歧里藏着的，都是盼着孩子好的心意——她想把沈家的筋骨传给儿子，他想给孩子最稳妥的呵护，看似不同，却在“爱”这件事上，严丝合缝地对上了。
夕阳斜斜照进来，把三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承煜攥着小银剑的手挥来挥去，像在比划着什么。青梧靠在萧景琰肩上，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墨香，忽然觉得，所谓过日子，大概就是这样——你让一步，我退一寸，把彼此的棱角磨成护着孩子的软甲，在琐碎里慢慢凑出最熨帖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