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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大雍青梧传 > 第44章 夜话东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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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烛燃过了大半,烛芯积了厚厚的灯花,殿内的光渐渐柔和下来。沈青梧坐在妆镜前,解着凤冠上的珠串,东珠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萧景琰就坐在不远处的软榻上,手里捧着一卷《孙子兵法》,书页翻动的声音很轻,却让她莫名觉得安心。

她原以为新婚第一夜,总会有些不自在的拘谨,可他自进殿后,除了嘱咐侍女添些茶水,便再没多说什么,只安静地看书,仿佛他们不是刚行过合卺礼的新婚夫妻,而是狼山军帐里,并肩看地图的袍泽。

金簪被一一取下,堆在妆盒里,发出沉甸甸的声响。沈青梧揉了揉发酸的脖颈,那道被凤冠压出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她忽然想起在狼山时,萧景琰替她处理箭伤的模样——那时他也是这样,不说话,只专注地清理伤口,动作却比军中大夫还要轻柔。

“狼山那箭,还疼吗?”

他的声音忽然从软榻那边传来,打破了殿内的宁静。沈青梧解钗的手猛地一顿,转头看他。烛火的光晕落在他侧脸,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看不出情绪。

她想起三年前那场突袭,北狄的毒箭擦着锁骨飞过,带起的血珠溅在玄甲上,像开了朵凄厉的花。当时她只觉得一阵麻痒,强撑着指挥完战局,回到帐中才眼前一黑栽倒在地,醒来时,就见萧景琰正用银簪挑出她皮肉里的箭簇,指缝间全是她的血。

“早好了。”沈青梧收回目光,重新拿起一支玉簪,声音轻得像叹息,“皮肉伤,好得快。”

萧景琰合上书,站起身走到她身后。妆镜里映出他的身影,月白常服的衣摆扫过地面,带起一阵淡淡的墨香。他没看镜中的她,目光落在她颈间那道红痕上,指尖悬在半空,终究没敢碰。

“东宫不比沙场。”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沙场上的刀箭看得见,躲得开;这里的刀剑,藏在笑里,裹在糖里,一不小心就会被刺得遍体鳞伤。”

沈青梧握着玉簪的手紧了紧。她不是不懂,从踏入东宫的那一刻起,掌事嬷嬷的提醒、林侧妃送来的燕窝、徐良娣递来的锦缎,哪一样不是裹着糖衣的试探?只是被他这样直白点破,心里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闷闷的。

她转过身,正对着他。月光不知何时爬上窗棂,透过轻纱照进来,落在他白皙的脸上,将他眼底的担忧看得一清二楚。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他——没有甲胄的遮挡,没有朝服的威严,只是一个褪去所有身份的少年,眉眼间藏着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以前在狼山,将士们私下里叫他“白脸太子”,说他细皮嫩肉,不像能扛事的样子。可此刻,沈青梧看着他眼底的光,忽然觉得这“白脸太子”或许从来都不简单。他能在朝堂上为她据理力争,能在遇刺时连夜策马相护,能在大婚当夜点破东宫的凶险,这份心思,这份隐忍,哪里是“白脸”二字能概括的?

“我知道。”沈青梧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在狼山时,张将军教过我,遇着看不清的雾,别急着往前走,先站稳脚跟,看清来路。”

萧景琰看着她清亮的眼睛,忽然笑了,那笑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层层涟漪:“你总能把复杂的事,说得简单。”

“本来就不复杂。”沈青梧也笑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侧妃的燕窝有毒,我就让狸猫吃;徐良娣的锦缎想拉拢人心,我就分赏给底下人。他们想玩,我陪着便是。”

她的语气里带着狼山赋予的坦荡,像出鞘的剑,锋芒毕露,却也磊落光明。萧景琰望着她,忽然觉得娶她回来,或许不只是为了护沈家周全,更是为了给这沉闷的东宫,吹进一阵带着沙砾气息的风。

“夜深了,歇着吧。”他转身走向软榻,拿起方才放下的书卷,“我睡这里就好。”

沈青梧看着他在软榻上躺好,将书卷枕在头下,动作自然得像做过千百遍。她忽然想起在狼山的冬夜,帐内只有一张榻,他也是这样,裹着披风睡在临时搭的木板上,说“男女有别,规矩不能破”。那时她只觉得他古板,此刻却品出几分难得的尊重。

她吹熄了烛火,躺上铺满锦缎的婚床。月光透过窗纱,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软榻那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像支安稳的催眠曲。

沈青梧闭上眼睛,鼻尖萦绕着他留下的墨香,颈间的红痕似乎也不那么疼了。她知道,东宫的路不会好走,可只要身边这个人还在,这软榻上的呼吸声还在,再深的夜,也能等到天亮。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映着东宫的飞檐翘角,也映着正妃殿里,两份隔着咫尺距离,却渐渐靠拢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