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惊涛骇浪》· 第5章 污水潜行
污浊冰冷的臭水浸透了凌云的裤腿，刺骨的寒意顺着伤口钻入骨髓，带来一阵阵剧烈的抽搐。他咬紧牙关，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每向前迈出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肋下和背部的伤口在污水的浸泡下火辣辣地疼，仿佛有无数细针在反复穿刺。
身后，那个神秘的黑影如影随形，脚步轻捷得几乎没有声音，只有偶尔搅动水面的细微声响，证明着他的存在。他没有搀扶凌云，也没有催促，只是沉默地跟在后面，像一道守护在濒死野兽身后的幽灵。但凌云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气机锁定着自己，既是一种保护，也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
污水沟蜿蜒曲折，头顶是低矮的、布满黏滑苔藓的拱形石壁，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和霉烂气味。黑暗浓稠得化不开，只有远处西城方向冲天火光透过某些缝隙折射进来的微弱红光，在污浊的水面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倒影，如同地狱的入口。
凌云全靠着一股不屈的意志在支撑。他不能停，停下就是死。王总旗的人肯定正在地面上疯狂搜捕，这条隐秘的污水沟是他们唯一的生路。他必须尽快找到出口，与赵明、石虎他们会合。
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安全屋被袭的惊险一幕。神秘人再次出手相救，他到底是谁？为何一次次在绝境中出现？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些疑问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理智，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轰隆……哗啦……”
前方隐约传来更大的水流声，似乎到了污水沟与某条更大暗河或排水渠的交汇处。水流变得湍急起来，冲击着凌云虚弱的身体，让他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神秘人突然加快脚步，越过凌云，挡在他身前。只见前方水道豁然开朗，是一个较大的汇流池，三条污水沟在此交汇，水流旋转着涌入一个更加宽阔幽深的洞口，那洞口黑黢黢的，深不见底，水声轰鸣。
神秘人停在汇流池边缘，仔细观察着三个入口的水流速度和方向，又抬头看了看头顶石壁的痕迹。他似乎在判断哪条路是生路。
凌云也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借着微弱的光线观察。左侧的沟渠水流相对平缓，但入口处堆积着大量垃圾和淤泥，散发着更浓的恶臭。中间的沟渠水流最急，直接通向那个深不见底的大洞口，水声震耳欲聋，透着未知的危险。右侧的沟渠水流较细，似乎通向一个向上的坡度。
该走哪条？凌云看向神秘人。
神秘人没有犹豫，伸手指向右侧那条水流较细、看似向上的沟渠。然后，他率先踏入水中，向那条沟渠走去。
凌云没有选择，只能跟上。这条右侧的沟渠果然越来越窄，水流也浅了许多，只没过脚踝。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了向上的石阶，石阶尽头隐约有光亮透下，还有新鲜的空气流入。
出口！凌云精神一振。
神秘人却突然停下脚步，示意凌云噤声。他侧耳倾听片刻，眼神变得锐利。他指了指上方，做了一个“有人”的手势。
出口外有埋伏！
凌云心一沉。对方果然料到了他们可能从地下逃走，连这种隐秘的出口都布下了人手！
神秘人沉吟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折子，却没有点燃。他快速在地上用石子划了几个简单的符号，然后指了指左侧的黑暗处，那里似乎有一个凹陷的、可以藏身的石缝。接着，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上方的出口，做了一个迂回的手势。
凌云看懂了。神秘人的意思是让他先躲起来，他上去引开或者解决掉埋伏的人。
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计划。外面情况不明，神秘人独自上去，很可能陷入重围。但眼下，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凌云重伤在身，上去只能是拖累。
凌云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他小心。
神秘人不再多言，将火折子塞给凌云，身形一矮，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沿着湿滑的石阶向上攀去，很快消失在出口透下的微光阴影中。
凌云立刻躲进那个石缝里，屏住呼吸，紧握短刃，紧张地听着上方的动静。
上面先是传来几声极轻微的、像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接着是短暂的、压抑的惊呼和兵刃碰撞声，但很快又归于寂静。整个过程快得惊人。
片刻后，神秘人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石阶上，他对下方招了招手。
安全了？凌云心中惊疑，挣扎着从石缝中出来，艰难地爬上石阶。
出口是一个废弃的枯井底部，井口被杂草和破木板半掩着。井口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四五个穿着普通百姓衣服、但手中却握着兵刃的汉子，均已气绝身亡，伤口都在咽喉或心口，一击毙命。手法干净利落，与之前解决黑衣杀手如出一辙。
神秘人站在井边，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里似乎是一处荒废的宅院，远处西城的火光将天空映成暗红色，救火的呼喊声和兵卒跑动的脚步声隐约可闻，但这座院子附近却异常安静。
“此地不宜久留。”神秘人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低沉，他看了一眼凌云惨白的脸色和不断渗血的伤口，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能走吗？”
“能。”凌云咬牙道，尽管每动一下都牵扯着剧痛。
神秘人不再多说，辨认了一下方向，低声道：“跟我来。”
他选择了一条极其偏僻、满是断壁残垣的小巷，身形飘忽，如同鬼魅。凌云拼尽全力跟在后面，汗水、血水和污水混在一起，视线都有些模糊。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也不知道这个神秘人要带他去哪里。
他现在就像狂风巨浪中的一叶孤舟，只能被动地跟着这唯一的“引路人”漂泊。命运，似乎已经完全脱离了掌控。
而雁门关的这个夜晚，注定在爆炸、火光、杀戮和混乱中，走向一个更加未知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