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伴随着华妃尖利的怒骂,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
“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背叛我!”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自己视作蝼蚁的人,从背后捅上这么一刀。
周围的太监宫女跪了一地,个个噤若寒蝉,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砖里。
而那个被华妃咒骂的“贱人”,此刻正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女儿,一步一步,走在回宫的路上。
怀里的温宜许是累了,已经沉沉睡去,小脸上还挂着泪痕。
曹贵人低头,在女儿温热的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她的心,一半是夺回女儿的狂喜,一半是得罪华妃的恐惧,在她心中疯狂交织。
她知道,从今天起,她和华妃之间,再无半分转圜的余地,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以华妃的性子,绝不会放过她。
她抱着温宜的手臂,不由得又收紧了几分。
不行。
她不能坐以待毙。
她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清音阁中那人的忠告。
有一点,她无比清楚。
她们是自己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她必须在华妃对她下手前,表明自己的立场。
另一边,夏冬春已经回到了清音阁。
一进门,她就再也忍不住,脸上露出了畅快淋漓的笑意。
“太妃娘娘!您是没看到!华妃那张脸,都气绿了!真是大快人心!”
秦昭月正指挥着惊蛰给一株新长出来的灵植浇水,闻言头也不抬地问。
“哦?怎么个绿法?有我这叶子绿吗?”
夏冬春一噎,随即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
“她被皇上撤了协理六宫之权,当场就傻了!皇后还上去假惺惺地安慰她,她那样子,像是要活吞了皇后!”
“还有曹贵人!您是没瞧见,她抱着温宜公主走的时候,华妃那眼神,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几个窟窿!”
秦昭月听完,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错不错,狗咬狗,一嘴毛,这戏码我爱看。”
她拍了拍手,“行了,大功告成,今晚加餐。惊蛰,把我藏的那坛‘女儿泉’拿出来,咱们庆祝庆祝。”
这“女儿泉”,自然也就是大罐的灵泉水了。
惊蛰笑着应了声“是”,转身去拿。
曹贵人抱着温宜,失魂落魄地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她的宫殿不大,甚至有些冷清,但此刻,这里却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小心翼翼地将温宜放在床上,掖好被角,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女儿的睡颜,怎么也看不够。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声。
“主子,端妃娘娘宫里的吉祥姐姐来了。”
端妃?
曹贵人心里一个咯噔。
她和端妃素无往来,她的人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让她进来。”
很快,吉祥端着一个托盘,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
她先是规规矩矩地行了礼,然后才笑着开口。
“奴婢给曹贵人道喜了。我们娘娘听说温宜公主回了您宫里,特意让奴婢送来些小孩子家用的安神香,给公主压压惊。”
托盘上,放着一个精致的鎏金香囊。
曹贵人看着那个香囊,心里百转千回。
端妃……这是什么意思?
是试探?还是……示好?
“有劳了,也替我多谢端妃娘娘惦念。”曹贵人强压下心中的惊疑,客气地说道。
吉祥将香囊放下,却没急着走。
她状似无意地环视了一圈,轻声说道:“曹贵人如今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只是,这清凉殿那位,怕是不好相与的。贵人往后,可要多加小心才是。”
曹贵人心中一凛。
吉祥又笑了笑,话锋一转。
“不过,贵人如今,想来也是有了新的倚仗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清音阁的方向。
“我们娘娘说,这宫里啊,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要好。您说呢?”
说完,吉祥不再多言,又行了一礼,便转身退了出去。
曹贵人愣在原地,手心一片冰凉。
端妃……她什么都知道了?
她不仅知道自己扳倒华妃另有内情,甚至还知道,自己的“倚仗”,是清音阁!
这个念头,让曹贵人刚刚安稳下来的心,又一次提到了嗓子眼。
她猛地站起身,在殿内焦躁地来回踱步。
她不能再这么被动下去了。
与其等着别人来试探,不如自己主动出击。
她必须立刻去清音阁。
她已经按照她们说的做了,现下不管是娴贵人还是那个宫女,都成了她今后唯一的倚仗。
她要向她们表述自己的忠心,至少要在华妃报复时,自己能有自保的能力。
打定主意,曹贵人不再犹豫,她唤来自己的心腹宫女,低声吩咐了几句,便趁着夜色,悄悄地朝着清音阁的方向走去。
清音阁的门,被一只颤抖的手推开。
曹贵人站在门口,整个人像是被风吹透了,摇摇欲坠。
殿内,秦昭月正悠闲地躺在摇椅上,惊蛰在一旁为她打着扇。
夏冬春则坐在另一边,面无表情地擦拭着自己的指甲。
三个人,谁也没看她一眼。
仿佛她只是一个不小心闯入的无关人等。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疾言厉色的审问,都让曹贵人感到恐惧。
她深吸一口气,提着裙摆走了进来,然后“噗通”一声,直直地跪在了地上。
“我……”
她刚说出一个字,秦昭月就抬了抬手,制止了她。
“别急着说。”
秦昭月甚至没有坐起来,依旧懒洋洋地躺着,声音里带着一丝倦意。
“想好了吗?”
“想好了再开口。”
“我们这里,不听废话。”
曹贵人把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知道,这是最后的机会。
她抬起头,目光在秦昭月,夏冬春脸上扫过,最后低下头,重重地磕了下去。
“我想好了。”
“从今往后,我曹琴默,愿为娴贵人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夏冬春冷哼一声,终于舍得抬眼看她了。
“马首是瞻?曹贵人,你这张嘴,今天说东,明天就能说西。谁知道你是不是华妃派来我们这儿的奸细?”
曹贵人身子一颤,急忙辩解。
“我不是!我与华妃,如今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她绝不会放过我的!”
“那又如何?”夏冬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斗不过华妃,就想拿我们当枪使?等利用完了我们,是不是就该琢磨着怎么反咬一口了?”
“我不敢!”曹贵人吓得连连磕头,“我真的不敢!我只求能保住温宜,保住我们母女的性命!”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滴在冰冷的地砖上。
“求求你们……救救我。你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哪怕是做牛做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