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翊坤宫内,名贵的瓷器碎了一地。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华妃一脚踹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宫女,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上,此刻布满了阴云。
“皇上……皇上他一定是在怪我,临走时都不愿多看本宫一眼!”她抓起桌上的一个珐琅彩小碗,狠狠地砸在地上,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自那日夏冬春中毒,皇上只来过翊坤宫一次。
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那里,用一种让她遍体生寒的眼神,静静地看了她半个时辰。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温情和宠溺,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失望。
从那之后,他便再也没踏足过翊坤宫。
就连这次出巡,都未曾与她告别。
华妃心里跟明镜似的,皇上这是知道了。
他知道了自己与余莺儿下毒一事脱不了干系。
虽然他没有当场发作质问,但这根刺,已经深深地扎在了他的心里。
“娘娘息怒,为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一个温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曹贵人抱着尚在襁褓中的温宜公主,款款走了进来。
她小心地绕开地上的碎片,将温宜交给奶娘,才走到华妃身边,柔声劝慰。
“小事?”华妃猛地回头,一双丹凤眼死死地盯着她。
“你管这叫小事?皇上如今对本宫心生嫌隙,这都是拜你所赐!”
她一把抓住曹贵人的手腕,指甲几乎要嵌进对方的皮肉里。
“当初若不是你出的馊主意,让丽嫔派人去撺掇余莺儿那个蠢货,何至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曹贵人吃痛,脸色白了白,但面上依旧是那副恭顺柔弱的模样。
“娘娘,您这可就冤枉臣妾了。”她垂下眼帘,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当初臣妾只是说,那余氏是个可用之人。可没让她用那牵机之毒啊。那可是宫中禁药,一旦查出来……”
“你!”华妃被她堵得一口气上不来,指着她,半天说不出话。
是,计策是她定的,但最后拍板用什么毒,如何动手,确实是她自己的意思。
她当时被夏冬春的得宠冲昏了头,一心只想置对方于死地,没想到竟留下了这么大的一个把柄。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华妃颓然地松开手,跌坐在椅子上,揉着发痛的额角。
“你快给本宫想个法子,到底要怎样,才能挽回皇上的心?”
曹贵人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眼底深处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快意。
但很快便掩饰了过去,她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
“娘娘,事到如今,想要皇上完全消除芥蒂,是不可能了。”她一针见血地指出。
“皇上最恨的,便是后宫嫔妃的明争暗斗,更何况,这次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咱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挽回,而是自保。”
“自保?”华妃冷笑一声,“本宫背后是年家,哥哥手握重兵,本宫需要自保?”
“娘娘,此一时彼一时。”
曹贵人耐心地分析道。
“皇上忌惮年大将军,是真。”
“但他对娘娘您,也并非全无情分,只是这份情分,如今已经被疑心所取代。”
“若我们什么都不做,这根刺便会永远留在皇上心里。将来年大将军一旦有何差错,娘娘您……恐怕就是第一个被清算的人。”
曹贵人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在了华妃心上。
她再嚣张,也知道自己的荣宠系于何处。
哥哥是她的靠山,但皇帝才是那个能决定她生死的人。
“那……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华妃的声音终于软了下来。
曹贵人见火候到了,这才缓缓靠近华妃。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事情的起因是夏冬春中毒,那我们就必须给皇上一个完美的交代。”
曹贵人凑到华妃耳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需要一个替罪羊。一个,能将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让皇上相信,此事与娘娘您毫无干系的人。”
华妃的眼睛亮了亮,随即又暗了下去,“余莺儿已死,上哪儿再去找一个替罪羊?”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曹贵人微微一笑,目光投向了窗外,“娘娘可还记得,当初是谁,指使手底下的太监小印子,帮您去联络余莺儿的?”
华妃的脑中,瞬间浮现出一个身影。
“丽嫔……”她喃喃道。
当初,正是她身边的丽嫔,自告奋勇,说小印子是她的人,由她出面最为稳妥。
“没错,就是她。”曹贵人脸上的笑容,带着一丝冷意。
“丽嫔参与了此事,知道的太多。而且她素来胆小,万一哪天皇上或是皇后娘娘,心血来潮,提审于她,谁能保证她不会为了自保,把娘娘您给供出来?”
华官心头一凛。
曹贵人说的没错,丽嫔那个蠢货,向来没什么脑子,胆子又小,确实是个巨大的隐患。
“与其留着这个隐患,倒不如让她发挥最后一点用处。”曹贵人的声音愈发轻柔,却也愈发森冷,“我们可以让她,变成一个疯子。”
“疯子?”
“对,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曹贵人点点头。
“只有一个疯子,说的话才不会有人信。只要她疯了,再由我们安排好人证物证,坐实了是她因嫉妒娴贵人得宠,才一手策划了这起下毒案。”
“届时,皇上就算心里还有疑虑,也再找不到任何指向娘娘您的证据了。”
“到那时,娘娘您再去皇上面前哭诉一番,只说自己是交友不慎,被小人蒙蔽,皇上心一软,此事便可彻底揭过。”
“而娘娘您,非但无过,反而成了受害者。”
华妃听着曹贵人的计策,顿时心下一喜。
一个知情的疯子,确实是最好的替罪羊。
三日后,这段时日,一直称病躲在宫里的华妃,突然就“痊愈”了。
她重新恢复了平日里,那明艳孤傲的样子,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去给皇后请安了,仿佛前些日子的阴霾,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