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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扫了一眼,又看了看跪在一旁,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的沈自山,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一边是栽赃陷害的旧案,一边是能解救整个后宫的救命良方。

孰轻孰重,他心里那杆秤,瞬间就有了倾斜。

“此事,朕知道了。”他放下药方,语气缓和了许多,“华妃寻方有功,当赏。至于沈答应之事……”

他看向沈自山,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事关贵妃,兹事体大,待时疫之事了结,朕,自会详查。”

这便是暂且搁置的意思了。

沈自山浑身一震,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华妃投来的那个轻蔑又得意的眼神,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眼前阵阵发黑。

君心难测,天威难犯。

他一个臣子,还能如何?

华妃带着赏赐,风风光光地回了翊坤宫。

那张“救世古方”也以最快的速度下发到了太医院,连夜熬制,分发各宫。

效果出奇的好。

不过一日,宫中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呻吟声就小了大半。

那些高烧不退的宫人,也都渐渐退了烧,虽还虚弱,但已无性命之忧。

就连咸福宫的沈眉庄,也在喝下药后,悠悠转醒。

整个后宫,都沉浸在一片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

华妃“贤良淑德、心系苍生”的美名,传遍了紫禁城的每一个角落。

翊坤宫的门槛,都快被前来道谢和奉承的各宫主位给踏平了。

华妃得意至极,甚至还“纡尊降贵”,亲自去了一趟咸福宫,探望“大病初愈”的沈眉庄。

“妹妹瞧着,气色倒是好多了。”华妃坐在床边,一边用手帕掩着口鼻,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多谢娘娘挂心。”沈眉庄撑着身子,声音虚弱。

“谢就不必了。”华妃笑了笑,拿起一颗宫人剥好的橘子,慢条斯理地吃着。

“谁让本宫心善呢。不像有些人,心思歹毒,连假孕这种事都做得出来,活该在这冷宫里禁足。”

她说完,将橘子皮随手扔在地上,带着一阵香风,扬长而去。

沈眉庄死死地攥着被角,指节泛白,眼中是滔天的恨意。

翊坤宫内,暖香浮动,华妃斜倚在贵妃榻上,指尖捻着一颗刚剥好的荔枝,神情是久违的舒畅。

“本宫就说,这后宫,终究是本宫的天下。”她将荔枝送入口中,甜腻的汁水仿佛都带着权力的味道。

这两日,她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尊崇。

连一向眼高于顶的皇后,都派人送来了赏赐,话里话外都压低了姿态。

这种感觉,比得了皇上的专宠还要痛快。

可一想到咸福宫里那个死而不僵的沈眉庄,华妃心里就梗着一根刺。

再想到冷宫里那个疯疯癫癫,却还没死的丽嫔,那根刺就变成了钉子。

她喜欢看那些得罪过她的人,一个个摇尾乞怜,或者,干脆从这个世上消失。

“周宁海。”

“奴才在。”

“去,找人知会一声,时疫嘛,总得雨露均沾。冷宫里阴冷潮湿,最是容易病倒了,可别忘了给丽嫔那贱人也‘治一治’。”

华妃的语气轻描淡写,眼神却淬着毒。

上次弄不了她,这次她要让丽嫔,悄无声息地“病死”在冷宫里。

……

是夜,两个小太监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一人端着一床沾染了秽物的旧被褥。

另一人则端着一碗热气腾腾散发着古怪酸臭味的汤药,鬼鬼祟祟地摸进了冷宫的地界。

冷宫的夜晚,风都比别处更冷,吹在人脖子里,像是死人的手在摸。

“快点,把东西扔进去赶紧走,这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待。”端着被褥的太监压着嗓子催促。

“急什么,一个疯子,还能翻了天不成?”端碗的那个一脸不屑,“娘娘也是,对付这种货色,还用得着咱们哥俩亲自跑一趟。”

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轻响,一块碎瓦片从他们头顶的屋檐掉落,砸在两人中间的石板路上,摔得四分五裂。

“什么东西!”

两人吓了一跳,端碗的太监手一抖,另一人则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就在这一瞬间,一阵阴风毫无征兆地卷过,“噗”的一声,吹灭了他们手中那盏本就光线微弱的灯笼。

四周,瞬间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和死寂。

“他娘的,真晦气!”

“别出声,赶紧走!”

两人壮着胆子,摸黑往前挪。

端着被褥的太监脚下一滑,踩在了一片湿滑的青苔上,整个人失去了平衡,直直朝着前面同伴的后背撞了过去。

“哎哟!”

“哗啦——”

那碗滚烫的,不知是什么秽物熬成的汤药,一滴不剩,结结实实地从后面那太监的头顶浇了下去,顺着脖子流进衣领。

“啊——!!!”

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那股子酸臭味,熏得人直欲作呕。

“你他娘的瞎了眼!想烫死我!”被烫的太监疼得原地蹦起三尺高,反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扇在同伴脸上。

“我不是故意的!有东西绊我!是你自己不长眼!”

两人在黑暗中瞬间扭打成一团,拳脚相加,谁也没注意到,不远处的假山后,探出了两个小脑袋。

“太妃娘娘,他们打起来了!”淳儿捂着嘴,一双眼睛在黑暗里亮得惊人,兴奋得小腿直哆嗦。

“嘘,看戏。”秦昭月手里捏着几颗光滑的石子,好整以暇。

今儿淳儿又溜过来找她玩,正好赶上这两个倒霉蛋送上门来,秦昭主干脆拉着她搞起了现场教学。

“娘娘,该我了吧?”淳儿跃跃欲试。

“去吧,记得我教你的,要装得像。”

淳儿得了令,清了清嗓子,捏着鼻子,发出一阵若有似无的,幽幽的哭泣声:“我死得……好惨啊……”

那声音在空旷的冷宫里飘飘荡荡,配上两个太监的哀嚎和咒骂,效果拔群。

正打得起劲的两个太监动作一僵,后背的汗毛根根倒竖。

“谁?谁在哭?”

“鬼……有鬼啊!”

两人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打了,手脚并用地就想往回跑。

刚跑出没两步,其中一个只觉得脚踝一紧,像是被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给缠住了。

他惊恐地低头,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那触感……

“蛇!有蛇啊!缠住我了!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