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峰的夜，向来是死寂的。
但今晚，偏殿的院子里却挂起了两个不知从哪找来的红灯笼（柳如烟用废弃符纸画的），中间架起了一口巨大的石锅——那是秦猛下午刚凿出来的，足以炖下一头牛。
“咳咳，鉴于咱们第九峰如今人员……呃，人才济济，”凌月站在石凳上，清了清嗓子，“我宣布，第九峰第一届‘家庭团建’正式开始！”
底下坐着的两“人”一鸡反应各异。
秦猛光着膀子，坐得笔直，一脸严肃地鼓掌，仿佛在参加宗门大比。
柳如烟裹着黑袍，缩在最阴暗的角落里，脸上戴着面具，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离开桃花林，社交压力让她想死。
秃毛鸡蹲在桌子上，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锅底，嘴角流出的口水已经把桌布打湿了一块。
“大嫂，啥是团建？”秦猛举手提问。
“就是一起吃饭，联络感情。”
凌月大手一挥，将一大盆切好的魔蛛肉片、寒蟾肉块、紫玉萝片，还有刚从系统商城兑换的宽粉、豆皮，一股脑地摆上了桌。
“今晚的主题是——麻辣火锅！”
没有什么是一顿火锅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这是凌月的人生信条。
石锅底下，秃毛鸡被迫充当了燃气灶，时不时喷一口火维持温度。锅里，红彤彤的牛油底料（系统新手大礼包）正在翻滚，花椒和干辣椒在热油中起舞，爆发出令人窒息的辛辣香气。
“咕嘟……咕嘟……”
那声音像是魔咒。
柳如烟缩在角落里，虽然极力想降低存在感，但这股霸道的香味简直无孔不入。她感觉自己的唾液腺已经失控了。
“二师妹，别躲着了，快来！”秦猛是个直肠子，根本不懂什么是社恐。他伸出那只独臂，一把将柳如烟像拎小鸡一样拎到了桌边，“大嫂说了，这火锅要抢着吃才香！”
“放……放开我！”柳如烟吓得声音都劈叉了，浑身紧绷，几张爆破符差点从袖子里滑出来。
“秦猛，温柔点！”
凌月赶紧打圆场，她夹起一块烫得卷曲的魔蛛肉，在特调的油碟（香油+蒜泥+醋）里滚了一圈，直接塞到了柳如烟嘴边。
“尝尝？这可是你大师兄亲手杀的，我亲手片的。”
柳如烟看着那块还在滴油的肉，身体僵硬。
但在秦猛期待（且凶狠）的目光和凌月温柔的注视下，她还是颤巍巍地张开了嘴。
肉片入口。
麻、辣、鲜、香、烫。
五种感觉在舌尖瞬间炸开。
柳如烟的眼睛猛地睁大。她常年被桃花瘴气侵蚀，味觉其实有些迟钝，但这种强烈的刺激感，竟然直接冲破了感官的封锁，让她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
“好……好烫……好辣……”
她哈着气，眼泪都被辣出来了，但手却不由自主地拿起了筷子。
“好吃吗？”凌月笑眯眯地问。
“嗯……”柳如烟细若蚊蝇地应了一声，然后以一种与她社恐形象完全不符的手速，飞快地夹起一片紫玉萝扔进锅里，“这块是我的！”
“嘿！师妹你手挺快啊！”秦猛不甘示弱，“这块寒蟾肉我盯很久了！”
“叽！”（那是本座的！）秃毛鸡也加入了战局，虽然它要负责喷火，但这不妨碍它用嘴偷袭。
一时间，小小的院子里筷子横飞，热火朝天。
红油翻滚，白雾升腾。
在这寒冷的第九峰，这一方小小的天地，竟然温暖得像个不真实的梦。
秦猛喝了一口劣质的葱茶，看着对面抢食抢得面具都歪了的师妹，又看看正笑眯眯给大家烫宽粉的大嫂，眼眶突然有点热。
“大嫂。”
“嗯？”
“要是师尊也在……就好了。”秦猛声音低沉。
空气稍微安静了一瞬。
柳如烟夹菜的动作顿了顿，眼神黯淡下来。
凌月看了一眼后山的方向。那里依旧漆黑一片，只有寒潭的冷气即使隔着这么远也能感觉到。
“放心吧。”凌月将一大勺宽粉扣进秦猛碗里，“总有一天，咱们要把火锅架到他床头去吃。我就不信馋不醒他。”
秦猛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好！大嫂霸气！到时候我负责按住师尊，师妹负责喂！”
“我……我不行……”柳如烟虽然嘴上拒绝，但面具下的嘴角却微微上扬。
后山，寒潭。
谢无妄听着远处传来的笑声，看着面前漆黑的水面。
今晚没有外卖。
那只蠢鸟似乎玩嗨了，把他给忘了。
但他并没有生气。
他只是觉得，那边的灯火，似乎比这边的寒冰，要顺眼那么一点点。
“火锅么……”
他闭上眼，识海中回味着昨晚那只蟹腿的味道。
也许……真的能把锅架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