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血之乱？”
大多数管理者面面相觑，却只能从彼此眼中读到同样的困惑。
昊今林的目光则第一时间投向了莱托，试图从这位龙人身上寻找答案。
然而，他却发现这位早已定居在村庄的龙人，此刻同样将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了顾际。
‘看来这位龙人也有些不清楚状况。’昊今林心中一沉。
顾际环视着众人疑惑不解的神情，同时感受到身旁那股灼热的龙息似乎靠得越来越近，带着不安的频率。
他微微侧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安抚道：“别急。”
话音落下，那原本有些紊乱的龙息稍稍转移了方向，不再那么具有压迫感。
顾际重新站起身，并不算挺拔的机械身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所谓‘龙血之乱’，”他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大厅，“是一场与所有拥有龙血血脉的生物，都息息相关的巨大混乱。”
他开始有条不紊地阐述自己目前掌握的情报：从血机偶、械改造物的异动，到龙人军团可能苏醒的情况。
再到背后可能存在的推手——“法五议会”。
他尤其强调了远星村因其地理位置而面临的危险处境，这个村子，比他的基地更加靠近盘龙城。
一番叙述之后，长桌对面的管理者们脸上虽然浮现出忧虑之色，但大多仍显得将信将疑，担忧的程度并不深刻。
“我理解诸位对于这个情报的疑虑，毕竟这只是我的一面之词，听起来或许有些骇人听闻。”顾际语气平静，他转过头。
他的视线落在了自刚才起就一直凝视着地面，沉默不语的莱托身上。
这位强大的龙人，周身那些如同熔岩脉络般的暗红色纹路，正随着他内心的波澜而不稳定地明灭闪烁。
啪。
顾际的右手轻轻拍在了莱托的肩膀上，让对方的身体微微一震。
他缓缓抬起那向来高傲尊贵的龙头，然而此刻，这个动作却透出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
“你刚才说的那些……”莱托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洪亮与沉稳，变得轻飘飘的，仿佛断了线的风筝，“……都是……真的吗？”
顾际没有用言语回应，他只是轻轻捏了一下莱托坚实的肩头。
随后，他转过身，面向所有疑虑的目光，朗声说道。
“如果诸位一定要一个更具说服力，算得上是‘证据’的东西……我想，莱托先生本人，应该具备这个证明的能力。”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视线瞬间齐刷刷地聚焦在莱托身上。
直到这时，大家才注意到，这位平日里虽然偶尔懒散，但骨子里始终保持着高傲的“龙先生”，此刻的身形竟显得有些佝偻。
下一刻，一只覆盖着暗红鳞片的龙爪，沉重地搭在了顾际的肩膀上。
莱托似乎需要借助这一点支撑，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彻底垮下去。
顾际没有回头，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极力压抑着的深深吸气的声音。
然后，莱托那高大的身躯，越过了顾际，走到了台前。
顾际顺势自然地放下了按在他肩上的手。
这时，莱托那野兽的嗓音，才沉沉地响起：“我能证明，绝械主说的情况的确属实。”
当这句证言从一个真正的龙人口中说出时，其分量截然不同。
其余管理者们心中那点虚无缥缈的疑虑，瞬间被一种脚踏实地的危机感所取代。
那个不知何时会爆发的“混乱”，终于在他们心中有了沉重而清晰的轮廓。
莱托似乎是为了进一步强调自己话语的真实性，他继续说道：“大家都清楚，我的身体里流淌着古龙血脉。
而在最近的几次战斗中，我清晰地感觉到血脉深处，对于遥远盘龙城的感应，确实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更强，更清晰。
我在远星村已经居住了很长一段时间，期间出手参与防御战斗的次数，韦斯利娅女士那里都有详细的记录。”
他转向韦斯利娅，巨大的龙吻微微点了一下。
韦斯利娅神情凝重，立刻给予了肯定的回应。
“是的，龙先生每一次出手，我们都有记录，频率和强度，近期确实有微妙的变化。
有些战斗甚至不需要远星部队出手，龙先生一人便能轻松解决。”
莱托接受了这个确认，继续说道：“这个迹象表明，‘龙血之乱’的酝酿期，可能远比我们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漫长。”
当他开始表述自己的观点时，那份属于龙族战士的沉稳与威严，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站在他侧后方的顾际，仿佛能看到那份象征着尊贵的龙血，正在莱托背后一点点的缀起无形的披风，缓缓展开。
“我们无法确定这场灾祸具体酝酿了多久，但事已至此，我不再隐瞒。”
莱托的竖瞳中闪过锐利，“方才绝械主所提到的‘法五议会’……我，很了解。
这是一群纯粹的战争疯子，是信奉混乱与毁灭的狂信徒。
这个势力的历史源远流长，极其古老。
但凡是与他们扯上关系的事件，无一例外，最终都演变成了轰动一个时代，甚至颠覆一个纪元的巨大战乱。
他们的使命，就是不断地在世界上掀起战乱。
按照他们那扭曲的信条所说，唯有在血与火交织的混乱时代，才能淬炼出真正足以改变世界的‘强者’。”
当这番关于“法五议会”的阐述从莱托口中说出时，会议厅内所有人的脸色，才真正被一层浓厚得化不开的阴郁与恐惧所笼罩。
顾际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暗暗点头。
他倒是没想到，借助莱托这位“活化石”的亲口证实，其说服力远胜于他自己的任何描述。
这时，莱托侧过身，以一种引荐的姿态，将顾际重新迎到自己身旁，与他并肩而立。
他转回头，对着神色惶然的管理者们说道：
“坦白说，我一开始，也并非完全相信绝械主的判断。
但是，当他准确地说出‘法五议会’这个名字时……这就已经不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了。
在械行区，一份与法五议会相关的情报，无论其真伪，任何一个势力都必将倾尽全部力量，以最高的警戒等级去应对、去准备。
直到有确凿的证据表明情报为假，才能解除戒备。
或者……直到战火彻底燃起，所有势力都被迫卷入其中，无人能够幸免。”
莱托的话语掷地有声，让在场所有人的心情都跌入了谷底。
沉默如病毒般蔓延，压抑的氛围让人感觉此刻说什么话都是错的。
但最先开口的，还是昊今林，这个远星村的第五代领袖。
“可如果真如您还有绝械主所言，这个法五议会能造成这般影响，我们远星村能做什么？”
他的疑问里，透着的是绝望的反问。
被顾际莱托二人渲染的末日组织，让昊今林都感到自身的渺小。
在如此庞然大物掀起的战乱面前，他们远星村又算得了什么。
莱托默默地让开了中心位置，将这个解答难题的时刻，交还给了顾际。
顾际重新站到了众人视野的焦点，他平静地开口。
“所以我才会给予你们技术力，让远星部队变得更加强大，而这，也正是你们需要付出的，第二份代价。”
顾际左手握拳，轻轻砸在会议桌上。
“你们，要在这场必将到来的巨大战乱中，听从我的统一差遣，坚守你们的阵地，顶住一切来自外部的压力。”
说完，他看着其他人，自己的这番言论并不能让他们看到什么希望。
如果连神秘莫测的绝械主都要靠培养其他势力的部队，才能扛过这一次危机。
那么远星村自身，恐怕真的难有作为，能做的实在有限。
顾际将所有人的绝望与迷茫尽收眼底，他思索了一番，说道：“我想你们有点太过悲观了。”
其他人抬起头，看着顾际，将带着期盼的目光聚焦在这位机械领主身上。
“首先，法五议会的目的是掀起战乱，而非针对性的破坏某个势力。
在这个大前提下，届时，整个械行区都将共同分担这份巨大的压力。
远星村，只不过是因为地理位置，会承受得更早、更直接一些而已。
不论怎么样，现在就放弃毫无意义，如果届时所有地方都发生战乱，那跑到哪里都无济于事。
我们现在剩下的，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依靠村庄防御，坚守住敌人不知何时到来又何时结束的凶猛攻势，在绝境中挣扎。”
说到这，顾际顿了顿，竖起右手食指，“要么，在这份压力中变强。
强大到足以在混乱初期，就能集结力量，用一次精准而致命的攻击，将敌人的阴谋……彻底捣毁在摇篮之中。”
这让其他人稍微提起了些精神，不是有了希望，而是不抗争，就意味着毁灭。
“当然，我绝不会坐视你们独自承受这一切。”顾际语气轻松。
“在接下来的时间内，你们如果能快速击败你们的两位敌人。
我将毫无保留地，向远星村提供一切所需的援助，资源、技术、武器，应有尽有。
大敌当前，我没必要在这里撒谎。”
顾际侃侃而谈，双手摊开，描绘着自己的设想。
“以及，我还认识一些......朋友，他们和你们一样,都是以村庄为单位建立起来的团体，同样面临着未来的威胁。”
他稍微停顿，让信息沉淀：“远星村地处相对偏僻，信息可能比较闭塞，你们或许从未听说过他们的名号……
他们叫做——锈骨圣骸教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