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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的指尖离开终端保存键时,掌心沁出的薄汗在金属表面洇出个浅淡的圆。

青海基地的晨风从通风口钻进来,带着高原特有的清冽,掠过她后颈未束起的碎发。

“林研究员,调制器预热完成。”零号的声音从操作台前飘过来。

他推了推金丝眼镜,指节在键盘上敲出规律的脆响,“需要再检查一次脑机接口吗?”

林昭低头看向手腕上的神经传感器,幽蓝的光带正随着心跳节奏明灭。

她能听见自己吞咽的声音,比平时响了三倍,这是社恐发作的前兆,可此刻胸腔里翻涌的不是面对人群的无措,而是某种更灼热的东西。

“不用。”她把备用芯片插进调制器,金属相击的轻响让顾明琛侧过身。

他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白大褂下摆被气流掀起一道温柔的弧,左手插在口袋里,右手却虚虚悬在她肩后十厘米处,那是这三个月来形成的默契:她需要支撑时,他的掌心永远比她的动摇先落下来。

“波动序列已导入。”零号的声音混着仪器特有的电流嗡鸣,“现在同步脑电波。三、二、一——”

林昭闭上眼。

最先涌上来的是耳鸣,像有无数根细针在耳道里跳舞。

接着是太阳穴的涨痛,那是脑机接口在读取她的a波频率。

然后——

“滴——”

提示音比预设的尖锐三倍。

林昭猛地睁眼,眼前的全息投影屏上,原本应该显示脑波曲线的位置,正滚动着一串暗金色符号。

它们扭曲着,缠绕着,像被风吹散的星尘,又重新聚成某种规律的形状,那是“观测者”原始信号里最复杂的片段,团队用了三个月只破译出三分之一。

“操。”零号的声音破了音,金丝眼镜滑到鼻尖都顾不上推,“老沈要是看见这串码,能从墓里爬起来给你磕三个响头。”

顾明琛的手终于落下来,轻轻按在她后颈。

那里的皮肤因为脑机接口的电流有些发烫,他的掌心却凉得刚好,像块会呼吸的冰。

“别急。”他说,声音压得很低,尾音扫过她耳尖,“我在。”

林昭吸了口气。

她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在耳麦里被放大成战鼓。

手指悬在操作台上,犹豫两秒后还是按了下去,不是关闭程序,而是放大投影。

暗金色符号瞬间填满整个空间,在天花板上投下流动的光网,连顾明琛白大褂的纽扣都沾了点金。

“这是星图。”裴婉如的声音从另一侧传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零号旁边,黑色高马尾扫过控制台,“符号的排列方式符合分形几何,每个节点的间距。”

她突然顿住,指尖重重敲在全息屏上,“老零,调公元1000年到1100年的恒星轨迹数据库。”

零号的手指在键盘上翻飞。

全息屏闪了闪,暗金色符号旁叠加了一条银线,像被风吹歪的风筝线。

林昭盯着那条线,喉结动了动,她认得这种轨迹,去年在《天体物理学报》上看过论文,正常恒星绝不会走出这种违反角动量守恒的“之”字形。

“《梦溪笔谈》卷二十。”裴婉如突然转身,手里举着平板,屏幕亮得刺眼,“沈括记载过,熙宁元年秋,有星‘大如杯,色青白,尾长丈余,自东南而西北,凡见五夕’。十年后他又补记,说那星‘逆而行,经月乃没’。”

她把平板转向林昭,“轨迹坐标,完全吻合。”

实验室突然安静下来。

通风口的嗡鸣,仪器的滴答,甚至顾明琛调整站姿时白大褂摩擦的声响,都清晰得刺耳。

林昭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太阳穴里炸开,不是痛,是某种被长久压抑的真相终于撕开了裂缝。

她想起三个月前在学术会议上,那个头发梳得油亮的老教授拍着桌子说,“所谓外星信号不过是太阳风扰动”,想起自己攥着数据报告的手在发抖,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现在,那些质疑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远得像隔了层毛玻璃。

“不止北宋。”裴婉如的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带着点紧绷的颤抖,“我黑进了玛雅文明数字档案馆,他们的帕伦克碑铭神庙穹顶,有幅星象图被覆盖了三层颜料。最底层的图案。”

她调出一组照片,深褐色的壁画上,扭曲的星轨旁刻着几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和全息屏上的暗金符号,像同一个模子倒出来的。

顾明琛的拇指在她后颈轻轻揉了揉。

林昭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抓住了他的手腕,指节发白。

他的脉搏在她掌心跳得很稳,一下,两下,像在给她计数。

“敦煌莫高窟第17窟。”零号突然说。

他的鼠标停在一张扫描图上,泛黄的绢画上,飞天飘带间点缀着细碎的星点,其中七颗连起来,正是那条“逆行之星”的轨迹。

更让人心跳加速的是,星轨下方,用朱砂画了个极小的符号,和观测者信号里反复出现的“记忆体”标识,分毫不差。

林昭的喉咙发紧。

她想起观测者记忆体里最后那句话:“我们终将相遇,在光的起点。”

原来光的起点从来不是某个坐标,而是千年前那些仰望着星空的眼睛,是沈括在纸页上写下“逆行之星”时的墨迹未干,是玛雅祭司在穹顶描绘星轨时滴落的颜料,是敦煌画工在飞天飘带间藏下的秘密符号。

原来他们从未离开,只是把记忆藏进了人类文明的褶皱里,等着某个能读懂星语的人,把碎片重新拼起来。

“昭昭。”顾明琛的声音像片落在心尖上的羽毛。

林昭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全息屏的光在她镜片上跳动,把眼底的滚烫映得发亮。

他递来温水,杯壁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先喝口水。脑机接口连了四十分钟,该休息了。”

她接过杯子,喝了两口才发现手在抖。

顾明琛没说话,只是把椅子往她身边挪了挪,膝盖轻轻碰了碰她的。

这个动作太轻,轻得像句没说出口的“我在”,却让她突然想起昨晚在宿舍楼下,他抱着一摞《古代星图集成》等她,说“裴婉如说古籍里可能有线索,我整理了些相关的”,那时他耳尖有点红,像被高原的风吹的,可手里的书却码得整整齐齐,每本都做了荧光标记。

“所以,”零号突然关掉全息屏,实验室重新陷入冷白的灯光里,“观测者不是第一次来地球。他们千年前就留下了记忆种子,现在又发了信号,可能是在唤醒?”

裴婉如转动着平板,屏幕上的玛雅符号和敦煌星图叠在一起,形成某种对称的美。

“更可能的是,他们知道人类的观测技术终于能解读这些符号了。”她抬眼看向林昭,目光里带着前特工特有的锐利,“就像你十二岁时复现双缝干涉实验,有些观察,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林昭的手猛地一颤,温水溅在白大褂上,晕开个浅灰的圆。

十二岁的记忆突然涌上来:实验室的白炽灯很亮,双缝干涉仪的屏幕上,明暗条纹像宇宙的呼吸。

她蹲在仪器旁,盯着那些条纹看了三个小时,直到管理员阿姨来锁门,才发现腿已经麻得站不起来。

那时她以为自己只是在看光子的行为,可现在想来,那些条纹里,会不会藏着某个文明跨越千年的注视?

“我们不是第一次相遇。”她轻声说,声音轻得像句梦话。

顾明琛的手悄悄覆上她的,指腹蹭过她手腕上的神经传感器,那里的光带正随着她的话,跳出一串不规律的波动,“他们是回来找我们的。”

实验室的警报突然响了。

林昭猛地抬头,全息屏重新亮起,显示着调制器的参数正在疯狂跳动。

零号骂了句什么,扑向控制台。

裴婉如已经掏出手机开始录像,这是他们提前约定的,任何异常数据都要第一时间留存。

顾明琛握紧她的手,另一只手摘下她的脑机接口。

“别怕。”他说,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只是系统过载,我昨天刚检查过电路,”

“不是电路问题。”林昭盯着全息屏,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喉咙。

调制器的频率曲线,正在向某个固定数值逼近,那是观测者信号里反复出现的“共振频率”。

她突然笑了,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是记忆体在回应。他们听见我们了。”

顾明琛愣了一瞬,随即也笑了。

他的笑很淡,却像高原的阳光突然穿透云层,把整个实验室都晒暖了。

“那正好。”他说,拇指擦过她手背上的薄汗,“我们也该准备好,给他们回个信了。”

林昭望着全息屏上跳动的频率,脑海里已经开始构建新的信号模型。

她知道,等这次实验数据整理完,他们需要把北宋的星轨记录、玛雅的壁画、敦煌的星图全部整合进去。

而更重要的是,她看向顾明琛,他的白大褂上还沾着刚才溅的温水,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光。

有些相遇,从千年前就埋下了伏笔;有些回应,需要跨越光年和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