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颜料印记里的余波
林玥指尖的暗红印子被湿巾擦得浅了些，却仍留着淡淡的轮廓，像枚洗不掉的戳记。陆星辞望着满地狼藉的颜料，忽然道：“刚才那几个人喊的‘上面’，你觉得会是谁？”
仓库的水泥地上，青绿、赭石、藤黄混在一处，被踩出杂乱的脚印，像幅被揉皱的抽象画。林玥蹲下身，用指尖蘸起一点未干的钴蓝颜料，在掌心画出个歪歪扭扭的符号——是之前在那支被动过手脚的油彩管上见过的标记。
“你看这个。”她把掌心凑过去，“上个月道具组丢失的那批进口油彩，包装上就有这个符号。当时查了半个月，说是被临时工偷去卖了废品，现在看来，是有人借‘丢失’的名义，把颜料改了配方往外卖。”
陆星辞的眉峰拧了起来：“改配方？”
“加了荧光粉是小手脚。”林玥站起身，踢开脚边一个空颜料罐，“真正的猫腻在胶水里——这批颜料干了之后会析出一种挥发性物质，长期接触会让人头晕乏力，之前好几个群演病倒，都说不清原因。”
警笛声彻底消失在街角时，仓库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探进头来，是剧组的随队医生。“林姐，陆哥，”他手里捏着份检测报告，脸色发白，“刚化验了地上的颜料，确实有问题，挥发性成分超标十二倍，长期吸入可能影响神经。”
“果然。”林玥点头，目光扫过墙上贴着的剧组人员名单，“负责采购油彩的王主任，今天没来片场，对吧？”
陆星辞立刻掏出手机：“我让助理查他的行踪。”
“不用查了。”随队医生忽然指着名单上王主任的照片，“早上我去药房拿药，看见他鬼鬼祟祟地往一辆面包车上搬箱子，车身上印着的logo，和颜料罐上的符号一模一样。”
林玥走到窗边，看着远处一辆面包车正拐出街口，车尾灯在晨光里闪了闪。她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李队，麻烦拦一辆银色面包车，车牌号……”报出号码时，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那道淡红的颜料印，“车上装的是有问题的油彩，人赃并获，辛苦了。”
挂了电话，陆星辞递来一瓶水：“现在等消息就好？”
“不。”林玥仰头喝了口水，喉结滚动间，眼底闪过一丝锐利，“得去看看，王主任背后，藏着的是一条线，还是一张网。”
她抬脚往门外走，踩过地上的颜料时，留下一串彩色的脚印，像在给这场未结束的清查，做着醒目的标记。阳光从东窗照进来，落在那些脚印上，让每一种颜色都显出了原本的浑浊——原来鲜亮的色彩底下，藏着这么多灰败的心思。
而那些被颜料浸透的脚印，像一行行无声的诘问，踩在阳光下，把藏在光鲜剧组里的暗角，一点点拽到了光亮里。
林玥顺着脚印往仓库深处走，光线越来越暗，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木箱，其中一个箱子半开着，露出里面沾着颜料的戏服碎片——正是之前丢失的那批备用戏服。
“原来戏服是被他们藏在这了。”她蹲下身翻看碎片，指尖触到一块绣着暗纹的布料，忽然想起林玥之前说过，有件戏服上的珍珠纽扣总掉，原来是被人故意扯掉，当成了标记。
陆星辞跟在后面，用手机照亮角落，忽然指着箱底的一张纸条：“看这个。”
纸条上用同样的颜料写着：“这批货有问题，换批新的，老地方见。”字迹潦草，和王主任之前在领料单上的签名有几分相似。
“王主任？”林玥皱起眉，将碎片和纸条收好，“看来不止是外部人员，剧组内部也有问题。”
外面传来警笛声，由远及近，陆星辞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李队他们到了，该把这些‘证据’交给他们了。”
两人拎着箱子往外走，阳光透过仓库的破窗落在脚印上，那些颜料在光线下显出不同的层次，像一幅被打乱的拼图，终于在此时慢慢归位。
“藏得住一时，藏不住一世。”林玥回头望了眼仓库深处，“暗角再黑，也挡不住光渗进来。”
警笛声在门口停下，李队带着人走进来，看到箱子里的东西，严肃地点点头：“这些足够立案了，辛苦你们了。”
林玥看着警察将证物收走，忽然觉得阳光格外刺眼，抬手挡了挡，却看见陆星辞正看着自己，眼里带着笑意：“这下，剧组该清净了。”
她弯了弯唇角，脚下的脚印在阳光下渐渐淡去，仿佛那些暗角也随着这光线，一点点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