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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境的风,裹挟着刺骨的寒意与细碎的冰晶,呼啸着掠过连绵的灰白山脊。明月峡,并非如其名般是险峻的裂谷,而是坐落于一片巍峨雪山环抱之中的广阔盆地。盆地内自成天地,气候温润,与外界的酷寒截然不同。奇花异草遍地,灵泉泊泊,雕梁画栋的亭台楼阁依着山势层层叠叠,在氤氲的灵雾与流转的霞光中若隐若现,不似门派,更像一座遗世独立的仙家福地。

容穆此刻顶着凤亦安的容貌与身份,驾驭着那件低调的飞行法器,在距明月峡宏伟山门尚有百里之遥时,便清晰地感受到了此地灵气的不同。这里的灵气不仅充沛远胜青石坊市,更比绝情峰那种极致冰寒的灵气多了几分雍容华贵与盎然生机。高耸的山门上,“明月峡”三个大字以蕴含道韵的灵玉镶嵌,流光溢彩,气派非凡。值守山门的弟子皆身着统一的月白服饰,气度沉静,修为不俗,显然规矩严谨。

他深吸一口气,将属于“凤亦安”的那份冷峻与疏离刻入骨髓,缓缓降落在山门前。果然,他这副绝情峰首席弟子的样貌和气息,立刻引起了值守弟子的高度重视。听闻是凤亦安师兄到访,弟子不敢怠慢,恭敬地引他入内,同时有人迅速向内通传。

行走在明月峡内部以白玉铺就的宽阔道路上,穿过一道道精妙的防护阵法,容穆心中冷意更甚。这排场,这底蕴,确实配得上“一方霸主”之称。一草一木,一亭一阁,无不彰显着经营者的强大实力与不凡品味。对比自己前世那个位于鬼界边缘、充斥着血腥与混乱的“慕师”,此地简直如同云泥之别。谢墨微……他培养出的弟子,连基业都如此“光明正大”,如此“仙气凛然”!

他被引至一座位于半山腰、可俯瞰部分峡内景致的迎客偏殿。殿内陈设清雅,熏香淡淡,侍立的弟子悄无声息,礼仪周到。容穆面无表情地落座,内心却如鼎沸。他在等待,等待那个名为“澜月”的女子,等待揭开那层让他妒火中烧的光环。

并未让他久等。约莫一炷香后,殿外传来轻盈而稳健的脚步声,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随即,一道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逆着光,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修长窈窕的轮廓。待她步入殿内,光线清晰起来。

来人身着月白色广袖流仙裙,裙摆绣着淡银色流动的云纹,行走间如云霞拂动,飘逸出尘。青丝如墨,仅用一支素雅的白玉簪松松绾起,几缕发丝垂落颊边,平添几分随性之美。她的容貌并非倾国倾城的明艳,而是清雅绝俗,眉如远山含黛,目似秋水横波,挺秀的鼻梁下是淡粉的唇瓣,组合在一起,有种令人心静的脱俗之美。然而,最令人侧目的并非容貌,而是她周身那股自然流露的气度——从容淡定,眉宇间蕴着一丝久居上位的威仪,却又被其温和的外表巧妙中和,不显逼人。

她的目光落在容穆身上,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恰到好处的浅笑,声音清越柔和,如山泉击石:“凤师弟?今日怎得闲暇来我明月峡?可是师尊有何吩咐?”

这一声“凤师弟”,唤得自然而熟稔,带着同门师姐特有的亲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容穆的心脏,在这一刹那,仿佛被一只无形冰冷的手狠狠攥紧!他必须调动全部意志,才能维持住面部肌肉的僵硬和眼神的冰封,不让内心翻江倒海般的惊涛有丝毫泄露!

是她!

纵然气质容貌与记忆中那个需要他庇护的小女孩有了天壤之别,但那眉宇间的轮廓,那眼神深处潜藏的一抹灵慧与倔强,尤其是……尤其是她腰间悬挂的那枚看似朴素、实则蕴含着谢墨微独特剑意的环形玉佩!他绝不会认错!这玉佩,当年谢墨微几乎从不离身!

这个澜月……这个谢墨微口中“最得意的弟子”、明月峡的霸主……竟然……竟然是她?!

那个在很多很多年前,他还不是玫王,还是未恙的时候,在一次仙魔冲突的边缘,偶然从尸山血海中救下的、那个父母双亡、奄奄一息的、拥有罕见月华灵体的小女孩!他记得她怯生生地拉着他的衣角,用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叫他“未恙哥哥”。他记得她有个名字,叫……小月儿。

后来呢?后来他自身难保,被仙门四处追剿,怎么可能带着一个拖累?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他将她放在了一个靠近某正道小门派的山脚下,留了些银钱和一本最基础的修炼口诀,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以为,她或许会被收养,平凡一生,或许……早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人世。

他做梦也想不到,命运竟会如此荒谬!那个被他随手救起、又随手抛弃的小丫头,不仅活了下来,竟然还……还投入了谢墨微门下!成为了他最得意的弟子!成为了名震北境的澜月仙子!

震惊过后,是如同狂潮般汹涌而至的、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

荒谬!讽刺!可笑至极!

谢墨微……他知道吗?他知道澜月的过去吗?知道她曾被他这个“孽徒”所救吗?如果知道,他为何还会如此倾力培养?是看中了她的天赋卓绝?还是……为了用她的存在,时时刻刻讽刺他未恙(玫王)那点可笑的、转瞬即逝的善心,以及最终万劫不复的结局?

嫉妒的毒焰再次熊熊燃烧,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理智焚毁。凭什么?!凭什么他倾尽所有(哪怕是扭曲的),换来的只有镇压与厌弃?而这个他偶然施恩、又轻易舍弃的小丫头,却能得到他梦寐以求的一切——正统的传承、师尊的认可、光明的前途、显赫的基业?!

他强行压下几乎要破胸而出的戾气,模仿着凤亦安那冷淡的语调,起身微微颔首见礼,声音刻意压得低沉平稳,不带丝毫波澜:“澜月师姐。并非师尊吩咐,是师弟……近日修行遇一疑难,苦思不解,久闻师姐博闻广识,特来请教,冒昧打扰了。”

他必须找一个合理的借口。请教修行,是最不易惹人怀疑的理由。

澜月闻言,眸中掠过一丝淡淡的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凤师弟过谦了。你深得师尊真传,天赋异禀,有何疑难能困扰住你?不过,既然来了,便坐下慢慢说吧。” 她优雅地抬手示意,自己在主位落座,姿态从容大方。

容穆依言坐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扫过她腰间那枚玉佩。那玉佩……谢墨微竟将它赠给了她?!一股酸涩的苦味涌上喉头。

他开始提出一些关于绝情峰核心功法运转中可能遇到的、经过精心伪装的“疑难”。这些问题听起来专业,实则避重就轻,既能显示“凤亦安”的勤勉好学,又不会过于深入核心机密。

澜月听得十分专注,偶尔会微蹙秀眉沉思片刻,然后给出自己的见解。她的解答条理清晰,引经据典,往往能直指关键,展现出极其扎实的功底和广博的见识。她的声音不疾不徐,逻辑严密,自带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容穆表面上不动声色地听着,心中却愈发冰寒。澜月的优秀,毋庸置疑。她的确配得上“天才”之名。这种认知,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尤其是,当她偶尔提及“师尊曾指点……”或“依师尊所授之法……”时,那种自然而然的尊敬与亲近,更是像一根根毒刺,扎在他的心上。

谈话在一种表面平和、内里暗涌的氛围中进行。容穆(玫王)扮演着虚心请教的师弟,澜月则扮演着耐心解惑的师姐。但只有容穆自己知道,他此刻正经历着何等煎熬。看着眼前这个光芒四射、从容自信的女子,再对比自己如今藏头露尾、借用他人身份的狼狈,一种巨大的落差感和毁灭欲,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这次会面,非但没有解开他心中的谜团,反而增添了更深的困惑、更烈的妒火,以及一种……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面对昔日因果的茫然与刺痛。

澜月师姐……小月儿……好,真是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