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青云宗，迎客峰，一处被层层结界笼罩的密室。
大殿上的喧嚣与热血已经退去，此刻房间内只有六个人。
夜泽皓、楚怀瑾、卫磐、公输琢、厉桀，以及刚刚豪掷三亿灵石的秦衡。
这里坐着的，是整个东域年轻一代最顶尖的大脑与战力，也是这场抗魔战争真正的核心班底。
房间内没有酒，只有一壶清茶。
卫磐盘着腿坐在地上，有些不习惯这种压抑的安静，抓了抓光头；公输琢正在低头调试着一块核心阵盘；楚怀瑾靠在窗边，看着外面的夜色发呆。
“秦兄。”
夜泽皓打破了沉默。他坐在主位，目光灼灼地看着对面正在优雅品茶的秦衡：
“白天在大殿上人多眼杂，我没细问。但现在，这里都是过命的兄弟。”
“我知道你身份不简单，万金楼的少主绝不可能只是一个东域的分号负责人。而且……”夜泽皓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你对虚空太熟悉了，熟悉得不像是一个第一次见到它的商人。”
“大战将至，你为何还留在这里？以你的手段，想逃出东域应该不难吧？”
此言一出，房间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楚怀瑾转过头，公输琢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卫磐和厉桀也收起了嬉皮笑脸，齐齐看向秦衡。
秦衡放下了手中的玉瓷茶杯，发出一声轻脆的磕碰声。
他抬起头，左眼的单片眼镜在烛火下折射出一道幽光。他看着这几位原本属于“井底”的天才，轻轻叹了口气，随后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夜兄，你的直觉还是这么敏锐。”
“既然大家都在一条船上了，有些事，也是时候告诉你们了。”
秦衡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蘸了蘸茶水，在紫檀木桌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圆，然后将其分成了五块。
“你们以为，云渺大陆就是东域、西荒这点地方吗？”
他指着那个圆，声音变得低沉而悠远：
“这个世界很大，分为五大板块——极北冰原、南海诸岛、西漠荒域、东域神州，以及……”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中心位置：
“……玄云域。”
“那里是大陆的中心，灵气是这里的百倍，也是修仙文明最璀璨的地方。而我，来自玄云域。”
“玄云域？”卫磐瞪大了眼睛，“俺咋从来没听说过？俺师父说东域就是天下的尽头啊。”
“因为你们出不去。”
秦衡淡淡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残酷的怜悯：
“夜兄，你们应该早就感受到了吧？在东域，无论怎么修炼，化神期就是不可逾越的天堑。甚至到了元婴后期，就会感觉前面的路断了。”
夜泽皓和楚怀瑾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动。
没错。这正是困扰东域修仙界几千年的魔咒。
“那不是瓶颈，那是锁。”
秦衡指了指头顶：
“因为千年前的那场大战，东域被大能者联手封印，彻底与世隔绝，变成了一座孤岛。灵气只进不出，法则残缺不全。”
“而十年前……”
秦衡看向夜泽皓，意有所指：
“十年前那场导致你父母失踪的大变故，更是彻底震断了东域的**‘祖灵脉’**。从此，东域的等级锁被死死焊死在了化神期以下。”
“说得难听点……”
秦衡摊开手，看着众人：
“在玄云域的大人物眼里，东域就是一个被遗弃的‘囚笼’，或者是一个被隔离的‘麻风病院’。”
“囚笼……”楚怀瑾冷笑一声，手中的丝帕被他捏出了褶皱，“所以我们这群人，不过是笼子里争食的虫子？”
“别急着生气。”
秦衡摇了摇头，神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之所以封锁东域，是因为这里太‘脆’了。”
“关于界外虚空……”
秦衡深吸一口气，抛出了今晚最大的炸弹：
“你们以为这是突如其来的浩劫？不。”
“在中域，人族与虚空的战争，已经持续了整整三千年。”
“什么？！”
这一次，连一向淡定的公输琢都惊得站了起来。
“在中域的边境，有一座宏伟的‘长城’，无数化神期、甚至返虚期的大能常年在那里的虚空战场厮杀。”
秦衡苦笑一声：
“那种级别的战斗，你们现在的想象力可能无法触及。一颗星球的陨落，在那种战场上不过是寻常事。”
他指了指西方的方向，语气复杂：
“夜兄，你拼死想要堵住的那个‘西荒界门’……”
“在玄云域的战场尺度上，其实只能算是一道微不足道的**‘小裂缝’**罢了。”
死寂。
长时间的死寂。
这个真相太残酷了。
他们拼尽全力、甚至准备牺牲整个东域去对抗的“灭世浩劫”，在更高维度的世界眼中，竟然只是墙角裂开的一道小缝？
“既然只是小裂缝……”厉桀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干涩，“那中域为什么不派人来帮我们？随便来个大佬，不就能把那血河老祖捏死吗？”
“过不来。”
秦衡叹了口气，“正因为是囚笼，所以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除非……”
他看向夜泽皓，目光灼灼：
“除非有人能在内部，打破这个‘死局’。”
“我之所以留在这里，一方面是因为传送阵被干扰，我也暂时走不了。另一方面……”
秦衡推了推单片眼镜，恢复了商人的精明：
“我看中了你们。”
“中域的那些天才，生在温室，资源堆积如山，却少了你们身上这股在绝境中挣扎出来的狠劲。”
“夜泽皓，如果你们能凭自己的力量，堵住这道‘裂缝’，甚至反攻虚空……”
“那么，你们就拥有了打破‘囚笼’、前往更广阔世界的资格。”
秦衡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
“这就是真相。”
“我们是在一口枯井里，对抗从井盖缝隙里漏下来的一滴毒液。”
“但这滴毒液，足以毒死井里所有的人。”
夜泽皓沉默良久。
他消化着这些惊人的信息：五大板块、等级锁、持续三千年的虚空战争……
若是旁人听到这些，恐怕早就道心崩塌，绝望而亡了。
既然是囚笼，既然只是微不足道的虫子，那拼命还有什么意义？
但夜泽皓抬起头时，眼中的光芒并未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猛烈。
“秦兄，多谢你的坦诚。”
夜泽皓站起身，走到桌前，伸手在那个代表“东域”的区域重重一按：
“囚笼也好，枯井也罢。”
“对于我们来说，这里是家。”
“既然中域不管，既然大能不来……”
夜泽皓看向身边的兄弟们，嘴角勾起一抹狂傲的弧度：
“那我们就自己干。”
“不管它是裂缝还是大门，只要敢伸爪子进来，老子就把它剁了。”
“管它什么中域外域……”卫磐挥了挥拳头，“惹急了，以后俺们打穿这囚笼，去那什么玄云域看看！”
“有道理。”楚怀瑾冷冷一笑，“到时候，去问问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把我们关在这里，经过我同意了吗？”
秦衡看着这群眼中毫无惧色、反而斗志昂扬的年轻人，愣了一下，随即释然地笑了。
或许，这就是他愿意下重注的原因吧。
这群井底之蛙，真的有想把天捅破的胆子。
“好。”
秦衡举起茶杯，对着众人敬了一杯：
“那我就陪各位，疯这一把。”
“敬这该死的囚笼。”
六只茶杯在空中重重相撞。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如同出征的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