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乐文小说!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逆枢者 > 第155章 监灵本心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沙海的残阳正坠向地平线,将整片荒漠染成金红,连远处归真谷的轮廓都镀上了层暖光。众人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在沙地上拖出蜿蜒的墨线,烛九溟的影子里,腰间锦囊的轮廓格外清晰——那是方才在沙海枢深处,与脊骨碎片共鸣时震开的,此刻半片血书与青铜残片仍在囊内相触,发出细碎的嗡鸣,像是古钟蒙尘后的轻响。苏婉儿攥着药囊的手微微发紧,指腹还留着沙粒的粗糙,那是方才在沙民虚影消散处蹲下时,掌心按进沙里的痕迹,连药囊布面都沾了层薄沙,细沙随着她的动作簌簌往下落,像在替那些消散的魂灵轻轻叹息。

“且慢。”玄龟道君突然顿步,龟甲上的毒纹泛起青黑,如蛇信般游走。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前方天际不知何时漫开一团黑雾,初时如墨点,转眼间便铺展成遮天的幕布。那黑雾里似有千只鬼手翻涌,却非寻常邪雾的腥秽,反裹着层朦胧的淡光,像极了沙海深夜里,月光穿过晨雾的模样。

黑雾未近,便有沙哑的男声自其中飘出,混着沙粒摩擦的轻响:“诸位仙长,莫动杀念。”这声音像被沙海的风揉过千遍,苍凉里带着几分熟悉,苏婉儿心头一跳——与三日前在沙海枢深处遇见的老族长残影,语调竟有三分相似。

烛九溟按剑的手微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腰间的剑鞘是玄铁所铸,此刻贴着掌心的位置微微发烫,圣骨在袖中轻颤,似在警示。黑雾翻卷间,数道半透明身影隐约浮现,皆是沙海先民的装束——兽皮短褐洗得发白,肩头、袖口还带着磨损的毛边,颈间红绳随黑雾飘动,细看竟是沙枣树皮搓成,绳结处还沾着暗红的锈迹,许是血渍。

“我等本是沙海修士,百年前灵络网噬人时,见族人被吞作灵络能量,心有不甘。”为首的身影抬起手,半透明的指尖几乎要穿透黑雾,“便以残魂融黑雾,专阻灵络网的吞噬——它吸活物,我等便吸它的吸摄之力;它要吞全族,我等便做最后一道墙。”

“这黑雾...”云无迹眯起眼,袖中拂尘无风自动,“竟在反哺沙粒?”众人顺着他的目光细看,果见黑雾掠过之处,原本被灵络网抽干生机、灰白如粉的沙粒渐显湿润,泛出暗黄的土色;几株枯了三年的沙棘,枝桠上竟冒出米粒大的芽尖,嫩黄中带着点青,像被晨露浸过的玉。

无垢残魂自烛九溟识海浮起,那是块巴掌大的骨片,表面刻满玄奥的纹络,此刻泛着青白色的幽光,如月光落在寒潭。残魂轻颤着,骨纹里渗出缕缕微光,缠上黑雾:“灵络网吸的是生机,这些修士却以残魂为饵,将吸走的生机反注回故土。他们不是邪物,是...最后的守灵人。”

“守灵人?”苏婉儿轻声重复,喉间发紧。她想起三日前,沙海老族长的虚影跪在沙海枢深处,浑浊的眼窝里淌着血泪:“我这把老骨头快散了,求仙长替我摸摸孙儿的头...他才五岁,被灵络网吞的时候,还攥着半块烤沙薯。”此刻眼眶又热了,有泪要坠,却被沙风一卷,化作眼角的湿痕。她松开攥紧的药囊,指尖朝黑雾探出半寸——黑雾竟如活物般轻颤,分出一缕细雾,轻轻裹住她的指尖。那触感凉而不寒,像沙海的夜露,带着点潮润的温度,倒比活人手掌更暖些。

“我等知诸位要毁灵络网。”黑雾中又传来女声,清润如溪,带着少女的脆亮,“但求毁网时,莫伤了这方沙海的根。我等残魂早该散了,只是...只是放心不下那些未被吞尽的幼童。”苏婉儿看见那少女身影的颈间红绳上,系着枚褪色的银锁,锁面刻着“长命”二字,许是她未及长大的孙儿之物。

烛九溟缓缓松开剑柄,指节上的白痕渐渐褪去。他想起在铁壁枢时,挥剑斩碎青铜枢体,飞溅的铜屑里混着婴孩的哭声——那是被灵络网困在枢中的生魂;在金锋枢时,看剑骨碎玉,碎玉里映出老妇的脸,她临终前攥着的银簪,与此刻少女颈间的红绳,竟有几分相似。此刻望着黑雾中若隐若现的红绳,他忽觉这柄斩过百枢的剑,不该斩向这些守着最后执念的魂灵。他抬手按在胸口,圣骨的热度透过衣襟散出,烫得心口发疼:“灵络有罪,守灵无罪。今日我等收剑,他日破网时,必留沙海一方净土。”

黑雾骤然一震,其中身影齐齐躬身。那少女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音发颤:“谢仙长!”话音未落,黑雾便如晨雾遇日,渐散成星点荧光。那荧光是淡金色的,像沙海清晨的朝露,落进沙里便不见了,只余下沙地上静静躺着的青铜牌。

玄龟道君俯身拾起青铜牌,龟甲上的毒纹竟隐隐退了几分,露出底下深褐的龟纹。他轻抚牌面,指腹掠过“护族”二字的刻痕:“此牌有残魂温养百载,吸纳了沙海的生气,倒是件护魂的妙物。”青铜牌入手微温,背面的盘羊纹饰线条粗拙,角尖处有磨损的痕迹,许是被人反复摩挲所致。

烛九溟望着渐远的归真谷,袖中圣骨仍在发烫,热度顺着经脉漫到指尖。他忽然明白,这一路斩的从不是单纯的机械枢体——灵络网最可怕之处,是将人心的善念也绞作吞噬的燃料;而他们要护的,恰是这些即便被绞碎,仍要拼尽全力护住族人的“守灵心”。

众人继续前行时,苏婉儿将青铜牌小心收进药囊内层,用软绸包了三层。她望着天边最后一线残阳,血红色的光漫过沙海,像给大地盖上层暖被。耳边又响起沙海老族长的话:“替我摸摸孙儿的头...他的头发软得很,有胎毛,扎手。”此刻她忽然觉得,那些被灵络网吞掉的岁月,或许从未真正消失——它们正藏在这些守灵人的残魂里,藏在这枚青铜牌的刻痕里,藏在沙棘抽出的新芽里,藏在被黑雾润过的沙粒里,等着被重新记起,被重新温暖。

风卷着沙粒掠过众人脚边,远处归真谷的轮廓愈发清晰,像座沉睡的巨兽,在残阳里眯起眼。烛九溟摸了摸腰间的剑,剑鞘还是凉的,可心口的圣骨,却热得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