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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逆枢者 > 第53章 断戈藏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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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月斜挂西山尖,似被山棱剐破了半边,暗红的月晕浸着山雾,将整座白骨阶染得如浸透血的旧帛。烛九溟踩着第十一层台阶时,足下发传来的震颤突然变了——前几阶里翻涌的虎啸、蛇缠、龙扫道韵,原是化作百兵齐鸣的金铁之音,此刻却像退潮的海水般,“唰”地退了个干净。

“九哥且慢!”

苏婉儿攥着艾草香囊的手骤然收紧,指尖几乎要掐进掌心。她本垂眸盯着自己绣着云纹的鞋尖,忽觉脚边有腥气钻鼻,抬眼正见烛九溟脚边的骨阶——那青灰色的骨石表面,不知何时爬满了蛛网似的细纹,像被人用刀尖在老树皮上划了千万道。

烛九溟闻言顿住,玄牝禁体的道纹在脊背流转如活物,他屈指叩了叩石缝。“咔”的一声脆响,半块锈得发黑的戈头从石缝里顶了出来,锈渣簌簌落在他玄色靴面上。

“倒有些意思。”他蹲下身,指节扣住戈柄,腕间青铜纹突然泛起幽光——那是玄牝禁体与古物共鸣的征兆。他稍一用力,整柄长戈竟被拔了出来,带得骨阶石屑纷飞。

苏婉儿凑过去,见那戈身裹着黑褐色的血痂,厚得像层老树皮,刃口虽钝,却仍有冷光从血痂裂缝里渗出来,映得她眉梢一跳——这戈当年怕是能劈开精铁的。再看戈柄,两行古篆刻得极深,只是被岁月磨得模糊,勉强能辨出“天工坊造·承露三十年春制”十字。

“天工坊?”烛九溟指尖拂过“承露”二字,掌心突然发烫,像被火炭烙了一下,“这不是灵枢师的铸器坊么?”他声音沉了沉,想起在毒瘴原听鳄妖说过,灵枢仙朝最善铸机关,连妖丹都能炼进铜炉。

苏婉儿没答话,袖中翻出半块龟甲——那是古医验年用的,龟背纹路里还凝着半枚朱红药印,是她从师傅临终前的药篓里翻出来的。她将龟甲覆在戈柄刻字上,龟甲表面腾起一缕淡白烟,像被抽走了生气似的,“滋滋”响了两声。

“承露三十年......”她瞳孔骤缩,指尖死死抠住龟甲边缘,“距承露三十三年封禁古法,不过三载!”声音发颤,像秋风吹动的芦苇秆。她想起自己在古医阁翻残卷时,那卷边都被虫蛀了的《承露野史》上写着:承露三十三年,灵枢仙朝以“古法乱序”为名,焚尽天下古修祭坛,封禁丹道、体修、阵道,独尊灵枢机关之术。

“他们烧祭坛、毁传承......”

沙哑的男声突然在二人耳畔炸响。苏婉儿怀里的艾草香囊“砰”地炸成齑粉,艾香混着焦糊味扑面而来——这是残魂直入识海的征兆!她指尖刚摸到腰间的银针囊,就被烛九溟反手护在身后。那人身形如铁塔,玄色道袍猎猎作响,脊背的道纹亮得刺目,像要把这血月的光都吸进去。

再看那长戈刃口,淡淡血雾正凝成虚影。是个赤膊的修士,肌肉虬结如铁铸,肩头却插着半截灵枢箭簇,箭杆上还刻着“天工”二字。他眼窝凹陷,目光浑浊,可当他望向长戈时,那双眼突然亮得惊人,像黑夜里的两团火。

“我是承露三十年的体修,名唤铁牛。”虚影抬起血手,指尖几乎要碰到戈刃,“这戈是天工坊为我们铸的!那时灵枢师还没疯魔,说要‘以灵枢助古法’,给我们铸兵甲、炼护心镜,说要让体修的血肉更坚,古医的药草更灵......”他话音渐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肩头箭簇都在晃动,“可三年后他们变了,说‘血肉之躯难载大道’,说‘灵枢机关才是天道正途’......”

他抬起血手,指向远处被血雾笼罩的圣山:“他们烧了我们的龙鳞祭坛!那祭坛用三十六条蛟龙的鳞甲铸的,烧了三天三夜,龙鳞在火里‘噼啪’炸响,像在哭!刻着《不灭圣体诀》的石壁被他们用机关炮轰成碎渣,连刚入门的小娃娃都不肯放过......我抱着师侄躲在祭坛废墟里,那小娃娃才七岁,攥着我的衣角问‘铁牛叔,他们为啥烧我们的经?’”虚影说到这儿,喉间发出呜咽,“我答不上来啊......”

苏婉儿浑身发抖,指尖掐进掌心都没知觉。她想起在毒瘴原时,那鳄妖喝着人血酒骂“灵枢狗烧我妖坛”,想起白骨阶每一层道韵里都浸着的不甘——原来不是偶然的杀戮,是灵枢仙朝早有预谋的抹杀!

“那为何天工坊要给你们铸戈?”烛九溟握紧长戈,指节泛白,指腹蹭过戈柄刻字,烫得他皱眉。

铁牛残魂惨笑,血手抚过戈身:“因他们怕!怕体修的血肉能吞雷食妖,硬得像山岩;怕古医的草木能逆天命,把将死的人从鬼门关拉回来;怕这些‘旧道’会戳穿他们的谎言——灵枢哪是代天行道?不过是用机关取巧,把天地灵气锁进铜炉,养他们的‘人造天道’!”他的身影开始消散,血雾一缕缕往戈身里钻,最后凝在“天工坊造”的刻字上,“这戈是证物,证他们曾与我们共修,证他们如何翻脸......”

话音未落,残魂彻底化作血雾渗入戈身。苏婉儿颤抖着摸出兽皮册,那兽皮被她翻得油光水滑,边角还沾着药渍。她蘸了蘸舌尖的血,在“灵枢阴谋”四字下重重画了三笔,墨迹晕开像团血:“九哥,鳄妖说的‘怕体修血肉更接近天道’,铁牛说的‘锁灵气养人造天道’......原来灵枢要的不是与天地同修,是把天地当炉鼎!”

烛九溟没答话,他将长戈插在阶前,咬破掌心,金红的血顺着戈柄纹路蜿蜒——玄牝禁体与古兵共鸣时,血是最好的引。血珠渗进刻字里,像给“承露三十年”添了道红边。他望着血月,喉间滚出低吼,声震得白骨阶石屑簌簌落:“烧祭坛能毁传承?可他们烧不掉这白骨阶里的战魂,烧不掉我这副能吞道韵的肉壳子!”

山风卷着灵枢的轰鸣传来,那声音像极了机关兽的嘶吼,混着铜铁摩擦的刺耳声响。苏婉儿却握紧了兽皮册,册页被她攥得发皱。她望着烛九溟背上流转的道纹,那纹路像活过来的龙,在皮肤下翻涌——突然就懂了白骨阶的幽红光里藏着什么。

灵枢能焚尽史书,能碾碎祭坛,却灭不了体修用血肉刻进天地的传承。就像这柄染血的长戈,埋在骨石里三百年,血痂都结成了壳,可只要有人肯弯腰拔它,它就能替那些被抹去的旧道,喊出一声沉冤。

血月终于沉进山后,白骨阶的红光却更亮了,像有人在石缝里点了盏血灯。烛九溟伸手按住戈柄,掌心的金血还在渗,顺着戈身往下淌,滴在骨阶上,晕开一朵小红花——那是旧道未绝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