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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科幻小说 > 梦里花落知多少重生纪 > 第4章 不说破,才算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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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晚的指尖在信纸上顿了顿。

匿名信的字迹她认得——沈幼兰总爱用市档案局淘汰的蓝黑墨水,笔锋藏着常年伏案的刻板,此刻却在“机器不懂,有些话……听着像废话”这句末尾洇开个小墨点,像颗急出来的汗。

她翻到附页,复印纸边角卷着毛边,显然是趁午休在单位复印机偷印的。

几段话规规矩矩列着:“今天菜价涨了。”“我孙子作业又忘带。”“天气预报说要下雨。”林晚逐字读,喉结动了动——首字连起来是“听我说出来”。

风掠过老槐树,一片叶子落在纸上,恰好盖住“出”字,像谁轻轻按了下她手背。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是李素芬发来的语音:“小晚,吴叔在茶摊占了靠角落的桌子,说要请咱们喝新到的茉莉花茶。”林晚把信纸折成小方块,塞进帆布包夹层时碰倒了保温杯,温水渗进包底,她却像没知觉似的,指节抵着包上褪色的“裂痕图书馆”刺绣,低低笑出声。

社区茶摊的藤椅还沾着傍晚的热气。

吴志强正用袖口擦石桌,看见林晚来,手忙脚乱把半袋茉莉花茶往竹篓里塞:“素芬非说要讲究,我就……”李素芬拎着保温杯晃进来,杯盖“咔嗒”一声弹开,飘出陈皮香:“老吴你擦桌子倒积极,上周帮王奶奶修灯泡时怎么缩在梯子下?”赵志国从后面踱过来,灰格子衬衫下摆没塞进裤腰,手里攥着个皱巴巴的烟盒:“人到齐了?”

林晚把复印纸摊在石桌上。

李素芬的老花镜滑到鼻尖,凑近些:“这不是菜市场张婶、公交站刘师傅、幼儿园陈老师常说的话么?”吴志强挠着花白的后脑勺:“可这些能藏啥?”赵志国突然用烟盒敲了下桌面,烟丝簌簌落进“我孙子作业又忘带”那句旁边:“首字。”

四个人的呼吸同时轻了。

林晚摸出支铅笔,在“今天菜价涨了”的“今”下画道线,接着是“我孙子”的“我”,“天气预报”的“天”——连成“听我说出来”时,李素芬的保温杯盖“当啷”掉在地上。

她弯腰去捡,抬头时眼眶泛红:“当年我妈被扫进牛棚前,就是这么跟我说‘明早记得带伞’,我愣是没听出‘明’是‘命’,‘伞’是‘散’……”

“所以这次要更笨。”林晚把铅笔递给赵志国,“越像废话越好。”赵志国接过笔,指腹蹭了蹭铅笔头,在“我家阳台花盆该换了,去年种的葱,今年发芽特别慢”旁边画圈:“首字连起来是‘我在呼唤去年发的慢’——‘慢’是‘码’,‘发码’就是发布密文。”他声音哑着,像砂纸磨过生锈的铁。

三天后清晨,林晚蹲在巷口早点摊吃豆浆油条。

炸锅的“滋啦”声里,她听见卖菜的张婶对买豆腐的王姨喊:“雨天收衣服记得关窗!”对面公交站的电子屏滚动着“地铁三号线早高峰人多”,穿红马甲的志愿者正往公告栏贴“幼儿园门口小摊卫生差”的提示,浆糊刷得太用力,纸角翘起来,在风里一掀一掀。

市政大楼的监控室里,实习生小周盯着屏幕直揉眼。

AI系统的警示红点像撒了把辣椒面,从东到西连成串:“雨天收衣服”触发127次,“地铁三号线”238次,“幼儿园小摊”412次——可点开录音,全是张婶的大嗓门、志愿者的普通话、送孩子的妈妈抱怨。

他戳了戳旁边打哈欠的同事:“哥,这些算非法传播吗?”

同事扫了眼屏幕,把保温杯往桌上一墩:“算个屁。上回系统误标王奶奶骂狗‘你个挨千刀的’,结果查出来是她老伴儿外号‘千刀’,现在领导都怕了。”他伸个懒腰,“降人工审核吧,机器疯了。”

此刻的中心医院走廊,护士小陈给305床换点滴时顺口说:“我昨天梦见我妈了,她煮了碗面。”陪床的护工张姐擦着床头柜笑:“我妈也爱下面,放把青菜卧个蛋。”送外卖的王师傅等电梯时听见,转头跟乘客唠:“刚才听俩护士说煮面,我家老太太以前也……”乘客是位穿校服的姑娘,回家写作文:“我家的面,是记忆的味道。”语文老师批“空洞”,却让全班传看——二十个孩子举着作文本,回家拽住父母衣角:“咱家以前……下过面吗?”

林晚最后一次走进老槐树洞时,月亮刚爬上树梢。

树洞里积着松针和去年的枯叶,她没带主板,没带纸条,只从包里摸出面小圆镜,镜面蒙着层薄灰。

她用袖口擦了擦,镜子里映出树影,像无数没写完的字在晃动。

“够了。”她轻声说,声音撞在粗糙的树皮上,碎成星子。

转身要走时,风穿过树叶,沙沙声突然变得清晰——像极了三年前在图书馆顶楼,林岚攥着带血的U盘倒在她怀里时,那声若有若无的心跳。

次日清晨五点,林晚骑着自行车穿城。

风掀起她的蓝布衫下摆,她抬头,云层裂开道缝,漏下的光正落在公交站台的新纸条上。

三百个站台,三百张纸条,字迹有老有嫩,有圆有扁,内容却一模一样:“刚才那阵风,你听见了吗?”

市政系统的警报声在第七次扫描时戛然而止。

数据库里跳出统计:近五年市民日常对话中,“刚才那阵风,你听见了吗?”出现次——晨练的老头问同伴,接孩子的妈妈问女儿,送水工搬完水擦汗时问邻居。

系统判定:自然对话,非传播行为。

林晚在十字路口停住,车筐里的茉莉花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她望着云层裂缝里漏下的光,忽然想起赵志国昨晚说的话:“最狠的招儿,是让他们分不出哪句是招儿。”

街角的早餐铺飘来豆浆香。

她蹬上车,风灌进耳朵,模糊了身后的市声。

有什么东西正在地下窜动,像无数根细绳子,正顺着水管、沿着电线、贴着墙根,往城市的每道裂缝里钻。

而在三十公里外的科研所,陆叙盯着量子计算机跳动的数据流,忽然抬手按住太阳穴。

屏幕上,原本清晰的时间线突然泛起涟漪,某处数据节点开始闪烁——那是一串由“听”“我”“说”“出”“来”组成的乱码,正在以指数级扩散。

他抓起外套往身上套,手机在兜里震动,是林岚发来的消息:“老槐树的镜子,映出了新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