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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科幻小说 > 梦里花落知多少重生纪 > 第14章 你听见的风声,是她没说完的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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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你听见的风声,是她没说完的晚安

第七天,陆叙的身体像一架濒临解体的老旧机器,每一个关节都在发出抗议的吱嘎声。

意识沉重得如同铅块,随时会坠入黑暗的深渊。

他死死撑着眼皮,对抗着那股将他拖向昏迷的巨力。

就在这时,那段旋律又来了。

像从记忆最深的海底浮上来的气泡,极轻,极渺远,却又无比清晰。

那是林岚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哄她入睡时哼唱的童谣。

陆叙起初以为是连日不眠导致的幻听,是大脑在用最温柔的方式逼迫他投降。

可这幻觉太过规律,总是在他意志最薄弱的临界点准时响起,像一个温柔的诅咒。

他强撑着走到书桌前,目光落在角落里一台老式录音笔上。

这东西是他多年前的习惯,用来记录一闪而过的灵感,设置了声控自动记录功能,只是早已被遗忘。

他颤抖着手取出录音笔,连接电脑,调取后台数据。

一串诡异的记录赫然在列:连续七个晚上,每到凌晨三点十七分,设备都会无端启动,录下整整十七秒的空白音频,然后自动关闭。

空白?

陆叙的指尖冰凉。

他将其中一段音频导入专业的频谱分析软件,将增益拉到最大。

屏幕上,代表噪声的杂乱波形中,一抹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轮廓顽强地显现出来。

它很纤细,像蛛丝,却有着不容错辨的旋律结构。

他将这段声波轮廓与资料库里保存的、林岚童年时家庭录像里的童谣原声进行比对。

匹配度:百分之九十八点六。

陆叙猛地靠在椅背上,心脏的跳动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他终于明白了。

林岚不是鬼魂,不是执念,她是一种更本质的存在。

她无法主动冲破生与死的界限,但当他因极度疲惫而意识松动时,那道裂开的“遗忘的缝隙”,就成了她渗入现实唯一的通道。

她的存在,正悲哀地依赖着他的脆弱、他的痛苦、他的摇摇欲坠。

同一时间,城市另一端,莫萤正被屏幕上跳动的数据流晃得眼花。

她追踪的信号源并非来自网络,而是来自物理世界。

全城二十三个不同区域的监控摄像头,在同一时间出现了“呼吸式闪烁”。

摄像头并未失灵,只是像人的呼吸一样,每隔零点三秒,画面就会明灭一次。

这个频率,莫萤再熟悉不过——那是她在林岚生前的医疗档案里见过的,她静息时的心率。

她立刻将这二十三个监控盲区的地理坐标导入地图。

当所有的点在屏幕上亮起,一个隐秘而精准的几何图案赫然成型。

图案的中心,不偏不倚,正是陆叙居住的那栋旧公寓楼。

莫萤的后背窜起一阵寒意。

林岚并非在随机地干扰现实,她是在用一种超越物理的方式,为陆叙的生活轨迹打上“情感坐标”。

每一个闪烁的摄像头,都是她凝视他的眼睛。

这凝视中带着警告。

莫萤没有丝毫犹豫,她连夜驱车赶往旧公寓。

她没有上楼打扰陆叙,而是直接潜入了潮湿闷热的地下配电室。

她熟练地撬开城市应急广播系统的检修接口,将一个U盘插了进去。

里面是一段经过加密处理的音频,表面上听起来,只是一段单调的“系统故障,测试信号”的通知,但在这段伪装之下,夹带着另一重信息——那是她通过特殊渠道,采集到的陆叙几天前短暂睡着时,平稳而深沉的呼吸声。

她要用陆叙自己的生命信号,去回应林岚的呼唤。

三小时后,奇迹发生了。

遍布全城的那二十三个闪烁的摄像头,突然间全部稳定下来。

它们不再明灭,而是同时回传了同一帧静止的影像。

画面里,是陆叙在窗前低头写字的背影,清瘦而固执。

而他身后的窗外,漆黑的夜空中,无数微小的光尘缓缓汇聚,拼成了两个巨大而冰冷的字:

别睡。

陆叙收到了莫萤发来的、附有这张截图的警告。

他看着那两个字,心中最后一点关于幻觉的侥幸也消失殆尽。

他非但没有听从警告,反而涌起一股决绝的执拗。

他回到书桌前,铺开一张新的信纸,写下一行字,像一个幼稚的宣战:“如果你只能在我清醒时消失,那我就再也不睡。”

话音刚落,头顶的台灯毫无征兆地闪烁起来,光线忽明忽暗,像一只濒死的萤火虫。

他低头看向桌面,纸上刚刚写下的那行墨迹,竟像有了生命一般,开始自行晕染、流动,最终重新排列组合,形成了一行娟秀而悲伤的新字:

“可我只想在你梦里活着。”

陆叙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猛地合上笔记本,仿佛要将那行字永远封印。

他踉跄着冲进浴室,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自来水一遍遍地泼在脸上,试图浇灭脑中燃烧的混乱。

当他终于停下来,抬起头,看向镜子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镜面上,氤氲的水雾并未散去,反而缓缓勾勒出一张他日思夜想的脸。

是林岚。

她的五官清晰,眼神里满是哀伤与不舍。

她的嘴唇微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陆叙却清晰地读懂了那三个字:

让我走。

那一瞬间,所有的执念、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自我折磨,都像被抽走了支柱般轰然倒塌。

他终于明白了。

林岚不是不能回来,不是被困在某个冰冷的维度,她只是怕自己,怕这份不死的爱,会成为他活下去的沉重负担。

她要的不是他用清醒来惩罚自己,而是他能安然入睡,在梦里给她一个短暂的、无害的栖身之所。

他退后一步,脱力地靠在冰冷的墙上,撕碎了口袋里那张写着宣战书的信纸。

碎片如雪花般飘落。

“好,”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浴室,轻声说,“我睡。”

那一夜,是他七天以来,第一次主动走向卧室,躺在床上。

没有挣扎,没有抵抗,他像一个终于决定缴械投降的士兵,沉沉地坠入了梦乡。

凌晨三点十七分,书桌上的录音笔再次发出了轻微的“咔哒”声,红灯亮起。

十七秒后,红灯熄灭。

第二天清晨,陆叙醒来。

久违的睡眠让他感觉身体轻盈,但内心却空前地平静,平静到近乎虚无。

他走到书桌前,按下了录音笔的播放键。

没有电流的噪声,没有遥远的童谣。

这一次,录音笔里传出的,是一声无比清晰的、带着浅浅笑意的——

“晚安。”

那声音温柔得像一片羽毛,轻轻落在他心上,却激起了一阵微不可察的恐慌。

他反复播放着那两个字,一遍,又一遍。

这声晚安,是她存在过的最确凿的证据,也是最完美的告别。

他忽然意识到,痛苦的记忆是枷锁,但这样完美温柔的证据,或许是另一种更精致、更难以挣脱的牢笼。

只要它还在,他就永远无法真正地向前走。

他会永远在凌晨三点十七分醒来,永远期待着那一声“晚安”。

陆叙缓缓抬起头,目光从那支小小的录音笔,移向了书桌上那台储存着所有数据备份的电脑。

他的眼神,慢慢变得坚定而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