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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泥浆透过单薄的衣物渗入皮肤,李皖紧贴着残垣断壁粗糙的表面,屏住呼吸。

几个镇民的身影在浓雾中如同扭曲的鬼魅,越来越近。他们手中的棍棒在灰蒙蒙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微光,眼神空洞麻木深处却翻涌着被惊扰的凶戾。

“分头找!那外乡崽子肯定躲在这里!”

一个领头模样的壮汉低吼道,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脚步声分散开来,踩在瓦砾和泥泞中发出令人心焦的声响。一个身材矮小、眼珠浑浊的镇民,正朝着李皖藏身的断墙走来!

李皖全身肌肉绷紧,【噬光】匕首的冰冷触感从袖中传来,【异感】天赋在脑中疯狂预警,指尖灼痛感指向那个逼近的镇民。

硬拼?对方人多势众,一旦陷入缠斗,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那矮小镇民距离断墙只有几步之遥,几乎要发现墙后阴影时——

“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仿佛要将肺咳出来的苍老咳嗽声,突兀地从废墟另一侧的浓雾中响起!

这咳嗽声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石子,瞬间吸引了所有搜寻镇民的注意!连那个逼近李皖的矮子也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

“谁?!”

领头壮汉厉声喝道,握紧了手中的棍子。

浓雾翻涌,一个佝偻得如同虾米的身影缓缓挪了出来。正是李皖初入潭镇时,在巷口遇到的那个挎着破篮子的老妪!

她似乎比之前更加虚弱,扶着旁边一根焦黑的断木,咳得浑身颤抖,花白的头发散乱地贴在枯瘦的脸颊上。

“是……是王婆子啊……”

领头壮汉看清来人,紧绷的神情略微放松,但语气依旧不善,“大雾天的,你跑这鬼地方来做什么?找死吗?”

“咳咳……人老了……不中用了……”

王婆子喘息着,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家里的……药吃完了……听说后山……咳……崖边阴湿的地方……长着几味草药……就……就过来碰碰运气……”

她说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挎着的破篮子随着她的咳嗽簌簌发抖。

“晦气!”领头壮汉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滚!这地方不干净!看见个生面孔的外乡人没有?”

王婆子浑浊的眼睛茫然地扫视了一圈浓雾笼罩的废墟,摇了摇头:“没……没看见……就我一个老婆子……咳咳咳……”

领头壮汉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又扫视了一眼死寂的废墟,最终对其他人挥了挥手:

“妈的,可能跑别处去了!走,去别的地方搜!

王婆子,你也赶紧滚回家去!

再让老子在这鬼地方看见你,打断你的腿!”他恶狠狠地威胁了一句,带着人骂骂咧咧地转身,身影很快消失在浓雾中。

直到脚步声彻底远去,王婆子才停止了咳嗽。

她并未立刻离开,反而缓缓转过身,那双浑浊得几乎看不到眼白的眼睛,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死水,直直地“望”向李皖藏身的断墙。

“后生……出来吧……他们走远了……”

她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

李皖心中惊疑不定。这老妪是故意支开那些人?她为什么要帮自己?他缓缓从断墙后走出,手中依旧紧握着匕首和林永年的破鞋,警惕地看着她。

王婆子似乎并不在意他的戒备。她佝偻着背,慢慢走到一处相对干净的、半塌的门槛石旁,费力地坐了下来,从破篮子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粗糙发黑的饼子。

她掰了一小块,慢慢地嚼着,目光却始终落在李皖身上,或者说,落在他手中那只破鞋上。

“林家……永年哥的鞋……”

她干瘪的嘴唇嚅嗫着,声音低得几乎被浓雾吞噬,浑浊的眼中竟泛起一丝极其微弱、难以捕捉的水光。

李皖心头一震:“婆婆,您认识林永年?”

王婆子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望着那废墟,眼神空洞而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看到了往昔。

“认识……咋能不认识呢……这潭镇……谁不认识林家啊……”

她的声音飘忽,带着无尽的苍凉,

“那时候……林家是这潭镇的头一份……永年哥……是顶顶好的人……识文断字……心善……谁家有个难处……他都肯帮……”

她的叙述断断续续,如同呓语,却清晰地勾勒出一个与【残响】中截然不同的林家。

“可……好人没好报啊……”

王婆子的声音陡然变得凄厉,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是姓吴的!是吴德昌那个畜生!是他!是他害了林家满门!”

吴德昌!正是现任镇长的名字!

“神仙土……什么狗屁神仙土!”

王婆子枯瘦的手指死死攥着粗糙的饼子,指节泛白,“那就是毒!是害人断子绝孙的穿肠烂药!是吴德昌和他那死了的爹,从山外头弄来的方子!在镇子后头……那被雾气封了的山谷里……偷偷摸摸熬出来的黑膏子!”

李皖屏住呼吸,印证了!香火钱就是毒品!

“吴家……靠着这黑膏子……控制了整个镇子!”

王婆子的声音带着颤抖,“最开始……是免费给那些穷苦人……说是能治百病……能解乏……等他们上了瘾……离不开了……就成了吴家砧板上的肉!要钱……要粮……要命!谁敢不听话?

谁敢说出去?断了‘香火’,比杀了他们还难受!永年哥……就是撞破了他们在后山熬膏子的秘密……吴德昌怕事情败露……就……就设了毒计!”

王婆子浑浊的眼泪终于滑落枯瘦的脸颊。

“他指使人……偷偷把熬废了的毒渣……混进刘三他们几个瘾头最大的人吃的‘香火’里……

那几个倒霉鬼……当场就发了疯……力大无穷……见人就咬……最后七窍流血死了……吴德昌就把这脏水……全泼到了永年哥头上!

说他贩卖‘神仙土’害死了人!还……还伪造了文书……按着永年哥的手……逼他画了押!”

一切都对上了!构陷!栽赃!

“然后……他就借着‘水神娘娘’的名头……煽动那些被‘香火’迷了心窍的蠢货……”

王婆子泣不成声,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悲愤,“那天……那天杀的……他们放火烧了林家!把永年哥……永年嫂……水生那孩子……还有那么多林家人……全都……全都绑上石头……沉进了寒潭底啊!呜呜呜……”

老人压抑的、如同夜枭悲鸣般的哭声在死寂的废墟中回荡,令人心碎。

李皖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滔天的罪恶!整个镇子都成了帮凶!麻木的根源是毒品,是镇长吴德昌一手编织的毒网!

“婆婆……那水神娘娘……”李皖沉声问。

“水神娘娘?”

王婆子止住哭泣,脸上露出一种极其讽刺、极其怨毒的笑容,“哪有什么水神娘娘!那祠堂里的鬼东西……谁知道是什么!

吴德昌他爹活着的时候,就不知道从哪个邪坟里刨出来一尊邪像,硬说是水神娘娘!用那邪像……还有那害人的‘香火’……镇住了那些瘾君子的魂!让他们心甘情愿当吴家的狗!”

她喘息着,指向祠堂的方向,声音带着无尽的恨意:

“那祠堂里供的……根本就是个吃人的魔鬼!吴德昌每天用‘香火’喂它!用镇子里那些被毒傻了的蠢货的魂喂它!那东西……越来越邪门了!昨天晚上……他们把自己关在里面……肯定又是在搞什么邪门的勾当!”

李皖的心沉到了谷底。

祠堂的邪像,是污染源的核心!而“香火”(毒品),是维系这核心、控制镇民的关键!镇长吴德昌,就是这罪恶链条的总枢纽!

“婆婆,您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李皖看着眼前风烛残年的老人。

王婆子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芒,她枯瘦的手颤抖着指向李皖手中那只破鞋:

“后生……你……你拿到了永年哥的鞋……就是林家……选中了你……他们……他们的冤魂……还没散啊……他们在寒潭底……冷……恨啊……”

她挣扎着站起身,挎起破篮子,身形佝偻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折断。

“后生……你要真想帮林家……帮这潭镇解脱……光知道这些……不够……”

她凑近李皖,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秘传般的意味,“去……去他们沉下去的地方……寒潭边……那棵歪脖子老柳树下……永年哥最后被推下去前……

好像……好像把什么东西……塞进了柳树根的洞里……那东西……或许……能对付祠堂里的邪神……还有吴德昌那个畜生!”

说完,她不再停留,佝偻着背,一步一颤地走进了浓雾深处,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句如同诅咒又似希望的低语在废墟中飘荡。

寒潭!老柳树!林家最后的遗物!

李皖低头看着手中这只沾满泥泞和血泪的破鞋,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无尽悲愤与执念。

他望向东南方——那里是寒潭的方向,也是他逃离这罪恶之镇唯一的希望所在!浓雾翻滚,仿佛无数冤魂在无声地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