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得窑场的帆布猎猎作响，王凯刚把最后一块灌钢坯料放进淬火池，蒸腾的白雾就裹着冰碴子打在脸上。池边的流民孩童正用冻裂的手指捡碎炭，指尖渗着血珠，却把完整的炭块往怀里揣 —— 那是要带回家给卧病的母亲取暖的。“小心烫着。” 王凯递过块粗布，孩子却吓得后退半步，直到看见他腰间挂着的墨门铜铃，才怯生生地接过。
“校尉，崔家的人来了。” 周仓的脚步声踏碎霜雪，他手里攥着封竹笺，笺角烫着 “清河崔氏” 的朱印，“说要借咱们的灌钢炉用用，还说这矿场本是崔家的祖产。” 王凯展开竹笺，字迹倨傲如刀锋：“崔氏欲铸兵器助皇甫公平乱，王校尉若肯割爱，可许你巨鹿小吏之职。”
华石正蹲在流民营里换药，听见这话冷笑出声：“去年崔家囤积粮食，一斤粟米卖千钱，饿死的流民能从他家门口排到官道，如今倒想起平乱了。” 他手里的绷带浸着草药汁，缠在流民溃烂的腿上，那是被冻疮和铁链磨出来的伤，脓血把麻布都浸透了 —— 这便是鲁迅笔下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的乱世写真。
墨冶突然指着远处的官道：“那不是崔琰的门生吗？还带着董卓旧部的人！” 王凯望去，见十辆马车停在矿场外，为首的青衣文士摇着羽扇，身后的武士穿董卓军的皮甲，腰里却别着崔氏的玉佩。“是来硬抢的。” 王凯摸向怀里的灌钢刀，刀身泛着青冷的光，这是昨天刚锻成的，比普通铁刀锋利三倍，“墨隐，把‘转射机’架到窑顶。”
刚布置好防御，矿场西侧突然传来喊杀声。墨辰举着观星盘奔来，铜针抖得像筛糠：“是张宝的残部！约莫五百人，带着投石机！” 王凯爬上窑顶望去，见黄巾兵举着 “太平道” 的破旗冲锋，为首的头目满脸刀疤，正是之前逃脱的张宝副将张闿。“先解决黄巾，再收拾崔家！” 他下令道，“周仓带三十人守矿道，墨冶继续锻刀，华石把流民撤进水泥堡垒。”
张闿的投石机刚发射，就被窑顶的转射机射穿了木架。黄巾兵怒喝着冲锋，却被矿场外围的水泥墙挡住，刀砍在墙上只留下白印。“放箭！” 王凯挥刀砍断袭来的箭枝，灌钢刀削铁如泥，竟把箭杆劈成两半。张闿见状红了眼：“烧！用火箭烧他们的窑场！”
火箭如雨般落下，却被早备好的湿麻布挡住。王凯正想下令反击，突然听见窑场深处传来咳嗽声。一个须发焦黑的老者拄着铁钎走出，钎头沾着煤炭灰，脸上的皱纹里嵌着火星：“老夫石作，守这煤窑三十年，崔家当年逼我封窑，如今倒好，黄巾都要烧到家门口了。” 老者掏出张羊皮图，上面画着煤矿的分布：“这窑里的石炭，比木炭耐烧十倍，能把钢烧得更硬。”
这吴承恩式的奇遇让王凯眼前一亮。石作领着墨冶钻进煤窑，窑道里的石炭堆得像小山，黑亮的炭块泛着油脂光泽。“这是‘乌金’，” 石作敲着炭块，“当年墨子路过这里，教我们用这东西烧陶，说将来能炼出好钢。” 墨冶立刻架起风箱，石炭点燃后焰呈蓝白，温度比木炭高了数倍，灌钢坯料在火中迅速烧红，泛着流动的光泽。
张闿见攻不进矿场，突然押出十几个流民孩童，用刀架在他们脖子上：“王凯再不出来，我就杀了这些小崽子！” 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其中一个正是昨天捡炭的孩童，他母亲从堡垒里冲出来，扑在墙上哭喊：“求求你放了俺娃，俺给你当牛做马！”
王凯攥紧刀柄，指节发白。历史脑库突然闪过记载：张闿后来杀了曹操父亲曹嵩，是个毫无人性的屠夫。“按计划行事。” 他对墨隐低语。墨隐立刻吹了声长哨，矿道两侧的山洞突然冲出二十个墨门弟子，每人举着新锻的灌钢刀，直扑张闿的后营 —— 那里藏着他们的粮草。
“不好！粮草着火了！” 黄巾兵惊呼着回头，张闿刚要去救，周仓突然从矿道冲出，一矛刺穿他的肩胛。王凯纵身跃下窑顶，灌钢刀划过一道寒光，斩断了绑着孩童的绳索：“带孩子们走！” 孩童们抱着炭块往堡垒跑，那母亲回头望去，见王凯的刀上沾着血，却在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
解决完黄巾残部，崔家的文士才慢悠悠地走进来，羽扇指着地上的尸体：“王校尉好手段，只是这矿场……” 话没说完，就被石作扔过来的煤块砸中脚面：“放屁！这矿场是俺们矿工的命根子，崔家当年把俺儿子扔进煤窑，现在还有脸来要！” 老者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的疤痕：“这就是崔琰门生打的！”
文士脸色一变，刚要发作，却见王凯举起灌钢刀，刀身映出他惊恐的脸：“崔家想要灌钢术？可以。” 他指了指流民营，“先把去年囤积的粮食全拿出来，再免矿场周围三县的租税，否则 ——” 刀光一闪，旁边的石柱被劈出三道深痕，“这刀不介意多沾点名士的血。”
文士吓得后退半步，却仍强撑着：“崔家与皇甫公交好，你敢动我？” 王凯冷笑，让人抬出从张闿身上搜出的密信，上面写着 “崔琰赠粮五千石”：“张宝的残部拿着崔家的粮食，你说皇甫公知道了会怎样？” 文士的脸瞬间惨白，这才知道踢到了铁板。
此时皇甫嵩的使者突然到来，捧着圣旨高声宣读：“封王凯为巨鹿校尉，掌管矿场铸兵之事，崔氏需助其筹备粮草。” 原来王凯早料到崔家会发难，提前让赵五把崔家通黄巾的证据送给了皇甫嵩。使者拍着王凯的肩膀：“皇甫公说，你这灌钢刀比官军的兵器好用十倍，要你每月铸刀千把。”
送走使者，石作领着矿工们跪在地上：“校尉老爷，俺们愿跟着你开矿铸钢！” 王凯扶起老者，指着煤窑：“这石炭不仅能炼钢，还能取暖。” 他让墨冶把煤炭分发给流民，每个帐篷都堆起炭堆，寒流中的流民营终于有了暖意。华石则用新缴获的药材熬汤，汤药里加了煤炭烧过的草木灰，能治冻疮，流民们捧着陶碗，眼泪掉进汤里，却笑得比蜜还甜。
入夜后，周仓清点战利品，笑得合不拢嘴：“崔家送来五百石粮食，还有二十个铁匠，张闿的营里搜出三百斤铁矿！” 王凯却望着窗外的寒星，历史脑库闪过后续：中平六年董卓进京，冀州会成为各路诸侯争夺的战场。“墨冶，” 他转身道，“用石炭改进灌钢术，要铸出能刺穿重甲的长枪；墨隐，加固水泥堡垒，再挖三条秘道通往后山。”
石作突然走进来，手里拿着块乌黑的矿石：“这是‘铁母’，藏在煤窑最深处，能炼出更好的钢。” 王凯接过矿石，指尖触到冰凉的石头，突然想起现代冶金学的知识，这是含磷量极低的优质铁矿。“明天就开掘！” 他握紧矿石，仿佛握住了乱世中的底气。
流民营的炭堆还在燃烧，火光映着孩子们熟睡的脸。王凯走到堡垒顶端，望着巨鹿的夜空，寒风吹起他的衣袍，却吹不散眼底的坚定。他知道，崔家的退让只是开始，董卓的威胁还在暗处，黄巾的残部也未肃清，但只要有灌钢刀、水泥墙、石炭火，有这些跟着他的流民和工匠，他就能在这乱世中活下去，甚至活得更好。
“校尉，崔家送来的铁匠想拜见您。” 赵五的声音打断了思绪。王凯回头望去，见十几个铁匠捧着铁锤跪在地上，为首的老者泪流满面：“俺们是被崔家逼着打铁的，如今终于能为校尉做事了！” 王凯扶起老者，指着窑场的火光：“这里没有老爷，只有一起活下去的人。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矿场的主人。”
铁锤再次敲响时，已是黎明。清脆的锻打声穿透寒雾，与流民的咳嗽声、孩童的笑声交织在一起，成了乱世中最动人的乐章。王凯站在窑场中央，看着灌钢刀在火光中成型，看着煤炭堆起的暖流，突然明白：所谓枭雄，不是要踩着尸骨上位，而是要带着这些卑微的生命，在这崩坏的天下，凿出一条生路。
寒雾渐散，朝阳照在水泥堡垒上，泛着银白的光。王凯知道，他的 “潜伏?鬼谋” 才刚刚展开，下一个对手，或许就是远在洛阳的董卓，或许是觊觎冀州的袁绍，但他已不再是那个刚穿越时只求苟活的乡野小民 —— 他手里有钢，心里有人，这乱世棋局，该由他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