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徒弟这般反应,李芸香觉得除了武学,更该教授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小宝,记好师父的话。
若姑娘说暂不想谈感情,实则是看不上你;若说需要时间观察,不过是享受被追求的滋味...
话未说完,芩婆一巴掌拍在李芸香头上:胡说什么!教坏了徒弟,耽误人家终身大事怎么办?
李芸香恍然,急忙改口:方才那些话,你权当参考便是。
方多病若有所思:原以为江湖快意恩仇,没想到这般复杂。说着看向芩婆:难怪师祖只说邀月宫主与南宫姑娘难以取舍...
这话让芩婆脸色微变,忙向邀月和南宫仆射解释:童言无忌,二位莫要见怪。
邀月不以为意,反而饶有兴致地看向李芸香:没想到李公子对男女之事如此通透。
李芸香讪讪道:虽未亲身经历,好歹见过猪跑。
这样更好。邀月嫣然一笑,至少不必担心你被旁人轻易拐走。
李芸香愕然,邀月轻笑道:如此便知你不会轻易受人 。
“咦?邀月这番话,确实有道理啊!”
听了邀月的解释,方多病和芩婆都不由点头。
是啊,既然李相夷能看得这么透彻,又怎会轻易被别的女人 ?
若成为他的女人,反倒更放心些,不是吗?
“邀月姑娘说得在理,不愧是移花宫的宫主,眼光独到!”
芩婆越看邀月越满意,语气中满是赞赏。
更何况,邀月堂堂一宫之主,能当着众人的面说出这番话,显然已表明心迹——她对李相夷,用情至深。
“邀月宫主,何必这般指桑骂槐?”
一直沉默品茶的南宫仆射,此刻终于开口。
她听得出来,邀月口中那句“不怕被别的女人骗”,明面上指向乔婉娩,实则未必不暗指自己。
她放下茶盏,目光直视邀月,语气坚定——
“我此生不会嫁李芸香,更不会嫁任何男子,你大可放心。”
“南宫姑娘!”芩婆神色一变。
她对邀月满意,可对南宫仆射同样喜爱,否则也不会带她逛街买衣。
对她而言,南宫仆射与邀月皆是手心手背的肉。
如今南宫仆射此言,莫非是要放弃了?
然而,不等芩婆说完,南宫仆射便再度开口——
“即便我与李芸香成亲,那也是我娶他。”
刹那间,空气凝固。
邀月与南宫仆射目光交汇,仿佛有无形火花迸溅。
方多病缩了缩脖子,暗道女人之间的争斗果然可怕。
左拥右抱虽是齐人之福,可夹在这般强势的两人之间……师父这日子,怕是难熬啊。
邀月心头一紧,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心头。
原本以为乔婉娩是最大威胁,可听了李芸香的想法后,她已不足为虑。
谁料南宫仆射竟会说出“要娶李芸香”这般惊人之语!这般魄力,哪是寻常情敌可比?
南宫仆射亦毫不退让。
那日她主动解衣,李芸香却不为所动,转头竟与邀月互换定情信物!
在他心中,自己当真不如邀月?
她不服。
武功逊色又如何?移花宫宫主又如何?
南宫仆射昂首直视,毫无怯意。
“唉,南宫姑娘,我们不过第二次见面,你何必……”李芸香叹息。
“那你与邀月见过几次?”南宫仆射反问。
“三次?”他想了想答道。
“不过多了一次罢了。”她淡淡道。
“两位姑娘,不如先冷静……”
李芸香试图调停,然而话未说完——
“闭嘴!”二人异口同声,目光如刀。
李芸香:“……”
罢了,女人之争,他还是闭嘴为妙。
“师父,这……这太可怕了……”方小宝偷偷拽了拽他的袖子。
茶香袅袅间,李芸香抚着茶盏轻叹:世间男子若遇一位不慕荣华的女子已是难得,若同时遇上两位,反倒成了劫数。他摇头的模样似笑非笑,引得芩婆瞧着南宫仆射与邀月剑拔弩张的场面直乐。
那袭白衣的南宫仆射方才突然当众宣言要迎娶相夷,惊得芩婆手中茶匙当啷坠地。老人家转念又眉开眼笑——两个顶尖姑娘争抢自家徒儿,岂不正说明相夷风采更胜当年?她偷眼瞥向冷若冰霜的邀月,暗忖这姑娘倒是意外促成好事,若非她步步紧逼,南宫丫头哪会这般豁出去。
......
十里外醉仙楼窗边,红绸随风漫卷。笛飞声负手眺望百川院方向,猩红裙角忽地掠过他身侧。尊上当真确定?角丽谯朱唇噙着惑人笑意,那芸香楼主竟真是李相夷?
本座既能活,他自然也可以。笛飞声指尖摩挲着窗棂木纹。
可传闻他已至剑仙之境......角丽谯蹙眉时,忽见自家尊上唇角扬起胜负难辨的弧度。
十年前能胜他,如今照样能。这话掷地有声,惊飞檐下两只白鸽。
百川院偏厢里,肖紫衿攥得茶盏咔咔作响。阿娩今早在山门前......他话未说完,就见乔婉娩将帕子绞成了麻花。
我......她望着窗外纷扬的桂花,声若蚊呐。眼前忽然浮现李相夷昨日拈指成剑的模样,那神乎其技的医术与自己未婚夫笨拙的剑法重叠在一起。指甲不觉掐进掌心,却笑得凄楚:给我些时日可好?
她心里明镜似的——若争不回那轮明月,至少还留着盏灯笼。只是想到邀月通身气派,又忍不住摸向自己不够精致的衣角。
......
翌日辰时,百川院门庭若市。四顾门旧部与各路豪杰挤满庭院,忽见一袭青衫翩然而至。李芸香径自落座主位,衣袖带起的风惊醒了满堂鸦雀。
青石铺就的院落里,人影绰绰。李芸香一袭素衣端坐 ,目光缓缓掠过在场众人。四顾门的故交宿敌,各方豪杰名士,此刻竟齐聚百川院,足见李相夷三字在江湖上的分量。
诸位......他轻咳一声,原本嘈杂的庭院霎时静默。
方多病站在一旁,望着师父仅凭一个动作就让全场肃然,眼中满是崇敬。
今日邀各位前来,一是告知诸位李某尚在人间。李芸香嗓音清朗,其二,是要揭开十年前那场大战的 。
当年一战,四顾门损失惨重,诸位有权知道其中隐情。至于旁观的武林同道,李某也欢迎做个见证。
?莫非当年之事另有隐情?立刻有人出言询问。
李芸香神色平静:十年前,四顾门与金鸳盟势同水火,双方伤亡惨重。后经协商停战,江湖才得以喘息。
这番话引得不少在场之人点头称是。当年两派相争,确实闹得大熙武林动荡不安。
后来......他略微停顿,师兄单孤刀遇害,金鸳盟撕毁盟约。盛怒之下,我率众与笛飞声决战,最终两败俱伤。
李门主既然说此事另有隐情?又有人追问。
经十年查证,终将当年之事查个水落石出。李芸香目光渐沉,说来惭愧,这竟是我们师兄弟间的恩怨。
师兄假死设局,意在挑起两派决战。待双方元气大伤,他创立的万圣道才能趁势而起。
不可能!方多病猛地站起,脸色煞白,师父,这不是真的!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单孤刀身为四顾门副门主,李相夷的同门师兄,竟是这场血战的幕后 ?
昔日,正是因单孤刀之死,才令李相夷愤而与金鸳盟决一死战!
然而今日竟道出这全是单孤刀设下的圈套?他根本未曾丧命?
若非此话出自十年后李相夷之口,换作旁人这般言语,必遭千夫所指!
即便如此震撼的 由李相夷亲口道出,众人仍难尽信。
原来当年你我决战,竟是这般缘由!正当众人为李芸香所言震惊之际,一道声音骤然响起。
只见一高挑男子无声现身,对李芸香说道。
闻声望去,众人认出他来,纷纷惊呼:笛飞声!
当年四顾门与金鸳盟大战后,笛飞声与李相夷双双消失无踪。
如今李相夷化名李芸香重返四顾门,召集旧部与江湖同道揭露往事,未料笛飞声竟也现身于此?
认出笛飞声后,佛彼白石等人拍案而起,四顾门旧部更是刀剑出鞘,怒目相向。
笛盟主孤身来此,当真不怕有来无回?李芸香虽知笛飞声尚在人世,但见他敢独闯四顾门,仍不免惊讶。
何惧之有?笛飞声神色淡然,目光灼灼看向李芸香:这大熙江湖,除你李相夷外,无人配做我敌手。
若我要走,凭这些庸碌之辈,岂能拦我?笛飞声狂傲之言,如同在说在座皆不足道,登时激起众怒。
你就不怕我与之联手?李芸香反问道。
无惧。笛飞声从容不迫:当年你败于我手,必想堂堂正正胜我,岂屑以多欺少?他深谙武者的骄傲,认定李相夷定与他心意相通。
笛盟主高看我了,我可并非光明磊落之人。李芸香摆手笑道。
笛飞声休要自抬身价!石水怒喝:若非角丽谯用媚术迷惑云彼丘,给门主下碧茶之毒,你岂能胜他!
虽未亲见当年一战,但石水坚信若非剧毒在身,门主绝不会败。
此言当真?笛飞声闻言色变,紧盯李芸香追问:当年东海决战时,你已身中碧茶之毒?
看来你们那位角大美女,瞒着你做了不少好事啊。李芸香虽未正面作答,却已道出 。
这一刻,笛飞声只觉颜面扫地。
面对众人目光与非议,他恨不能遁地而逃。
纵使养伤十载,当年东海一战击败李相夷,始终是他毕生最引以为豪之事。
笛飞声的面色由傲然转为震惊。他原以为十年前那场对决是自己堂堂正正击败了李相夷,此刻却得知对方竟身中碧茶之毒。仅仅一招的差距,还是在对方毒性发作之时——这个认知让他先前夸耀的胜利显得如此荒唐。
骄傲如他,怎能忍受这般讽刺?更令他震怒的是角丽谯的背叛,这十年来自己竟活在精心编织的谎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