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恩的意识一片空白。
他身体里所有的力量都已耗尽，连基本的感知都变得困难。
那三千点斗魂点奖励和史诗级胜利的评定，都储存在印记里，等着他醒过来。
……
嗡…嗡嗡…
那艘拼装起来的突击艇引擎断断续续地响着，听起来随时都会熄火。
莉娜的双手死死抓着操纵杆，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她的身体早就到了极限。
疲劳和伤痛让她的思绪变得迟钝，只能凭着本能做事。
开船。
躲开那些沉船上掉下来的大木板和铁块。
找准方向。
***
她已经在这片雾里开了多久？
一天，还是两天？
她已经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
她不敢停，也不敢回头看。
那头君王的吼声仿佛还在耳边，每次想起来，她的心脏都猛地一缩，浑身发冷。
莉娜偶尔会回头看一眼躺在船舱里的雷恩。
他安安静静地躺着，胸口只有一点点几乎看不见的起伏。
他那条打出开天一击的右臂，状况凄惨。
焦黑的骨头裸露在外，血肉都在那一拳里被烧毁。他身上也满是被金色火焰造成的伤口，散发着一股蛋白质烧焦的味道。
每次看到他这个样子，莉娜的呼吸都会停滞。
这个男人用重创自己的方式，给他们争取了逃跑的机会。
她必须带他出去。
“快到了…一定快到了…”
莉娜小声念叨着，一遍遍看着那张被海水泡过又晾干的旧海图。
她的手指，正指着海图边上一个漩涡形状的标记。
飞升海流。
传说中能把船从海里直接冲上天空的航道。
也是离开这片死亡海域的出口。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突击艇的引擎突然发出一声尖啸，喷出一股黑烟，周围的巨鲸雾开始变淡了。
前方传来一阵越来越响的声音。
是水流的声音。
莉娜猛地抬起头。
在水手墓场的尽头，一道几千米宽、看不到顶的巨大水柱，从海面垂直冲向天空。
无数海水被一股力量从海里抽走，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翻滚着冲向高空。
飞升海流！
“找到了…我们找到了！”
莉娜忍不住喊了出来，眼泪也跟着流下，连日来的疲劳和恐惧被巨大的喜悦冲散。
出口就在眼前。
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把操纵杆推到底，开着这艘破损的船朝着那道水柱全速冲了过去。
近了。
更近了。
她已经能感觉到水柱带起的狂风吹动了她的头发。
但就在突击艇快要冲进海流的时候，莉娜的动作突然僵住了。
她看见了。
在飞升海流入口的正下方，在那个因为海水上升形成的巨大漩涡中心。
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安静地待在那里。
它堵住了所有的去路。
就是那头深渊掠食者之王。
它没有叫，也没动，就那么静静地待着。
它身上那道被雷恩砍出来的几十米长的伤口还很显眼。烧焦的伤口边缘不断有暗红色的血液渗出，将周围的海水染黑。那股剑意还在不停地破坏它的身体。
它似乎早就知道，他们会来这里。
它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嗡——
莉娜一分神，突击艇的引擎终于不堪重负，彻底停了。
小船靠着惯性又往前滑行了一段距离，最后停在了离那头君王不到一千米的地方。
莉娜只觉得手脚冰凉，一股寒意瞬间传遍全身。
看到那头巨兽，她心中刚升起的希望，瞬间被绝望取代。
硬闯？
用这艘连动力都没了的小船，从这头满是怒意的君王面前闯过去？
那不是勇敢，是送死。
雷恩…
她回头看向还昏迷着的雷恩，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瞬间传遍了全身。
“嗬…嗬…”
莉娜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眼泪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
就在这时。
那只巨大的红色独眼，慢慢转了过来。
它的目光扫过莉娜和这艘破船，最后停在了船舱里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上。
那眼神里充满了恨意，还有难以言说的警惕。
一股庞大的杀气压了过来，让莉娜快要喘不过气。
也就在这股杀气的刺激下。
雷恩空白的意识深处，那点靠着角斗场印记维持的生命迹象，猛地颤了一下。
他费力地睁开眼。
模糊的视野慢慢变清楚了。
他看到了满脸是泪的莉娜。
看到了那道冲天而起的巨大水柱。
最后，他看到了盘踞在水柱下面，那头散发着无尽杀意的庞然大物。
感受着身体里的空虚，感受着右臂的毫无知觉，感受着那头怪物锁定自己的杀意。
雷恩的头脑，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
也就在这时，他“看”到了自己身体里的情况。
角斗场印记里，那九千二百点斗魂点，正散发着前所未有的灼热光芒。
原来是这样。
雷恩的目光从那头君王身上移开，落在了自己那条只剩下黑骨头的右臂上。
一个极其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慢慢转过头，看向已经绝望的莉娜。
在那张满是血和灰的脸上，一个笑容慢慢咧开。
那是一个带着疯狂的笑容。
莉娜看着雷恩脸上咧开的笑容，那张脸沾满了血污和灰尘，身体也破破烂烂，离死不远，这个笑容却显得格外刺眼。
莉娜的眼泪僵在脸上。
“你……”莉娜的喉咙里挤出干涩的音节，她想问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组织语言。
雷恩没有解释。
他用左臂撑着，慢慢坐了起来。
这个动作牵动了全身的伤口，让他身体一阵抽搐，但他脸上却没什么表情。
雷恩看向那头盘踞在飞升海流入口的君王，那疯狂的笑意渐渐收敛，变得异常平静。
“把船停在它打不到的地方。”
雷恩开口了，他的声音因为脱力和伤势而很微弱，语气却很坚定。
“我需要一点时间。”
莉娜无法理解。
但看着雷恩平静的侧脸，看着他那只剩下焦黑骨架的右臂，一种说不清的信任，让她下意识的行动起来。
她没有再问。
她爬回驾驶位，捡起船桨，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这艘失去动力的突击艇，小心的划动到她判断的安全距离。
这个位置，既不会因为海流漩涡而被吸过去，又刚好处于那头怪物攻击范围的边缘。
做完这一切，她回过头，紧张的看着雷恩。
雷恩已经闭上了眼睛。
他的意识，瞬间集中到了与灵魂绑定的角斗场印记中。
整个角斗场，因为宿主濒临死亡的状态而显得很暗，只有中央那座古老的锻造台，还在散发着微光。
在锻造台的上空，一团灼热的光球静静悬浮着，里面是九千二百点斗魂点。
这是他拼上性命换来的。
雷恩回想着那头君王的样子，回想着那毁天灭地的力量，回想着那双充满了怨毒和杀意的猩红独眼。
只修复身体根本没用。
那不过是让这头怪物，能更轻松的将他撕碎而已。
他需要更强的力量，强到足以与那头君王在同一个层面上抗衡！
雷恩的意志，瞬间充斥了整个意识空间。
“消耗六千五百点斗魂点！”
“进行第八次基础锻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