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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文小说 > 其他类型 > 将军,别躲!世子又来撩了 > 第239章 渡口送别,忧思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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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渡口送别,忧思重重

数日后,黔州城唯一通往外界的简陋渡口,笼罩在一片铅灰色的天幕下。

连日阴雨虽已停歇,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泥土的腥味,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浑浊的江水像一条疲惫的黄龙,裹挟着上游冲刷下来的枯枝败叶、甚至是些微腐烂的动物尸体,滔滔南去,发出沉闷而持续的呜咽,仿佛在诉说着不为人知的苦难。

江面宽阔,水流湍急之处,偶尔能看到一个个不祥的漩涡,瞬间吞没漂浮物,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奔流。

几艘简陋的乌篷船像被遗弃的贝壳,无精打采地停靠在用几根歪斜木头搭就的码头边,随着浑浊水波的推搡,发出“吱吱呀呀”的轻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船篷被江风和岁月侵蚀成了灰黑色,上面补丁摞着补丁。

最大的那艘船头,宣旨太监一身与这荒凉环境格格不入的锦缎袍子,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不耐与嫌恶。

他翘着兰花指,用一方丝帕紧紧捂着口鼻,似乎想隔绝这南方瘴疠之地的污浊空气。

他尖细的嗓音穿透江风的呜咽,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林大人!时辰不早了,水路迢迢,再耽搁下去,天黑前就找不到稳妥的泊处了!若是误了时候,你我谁都担待不起!”

岸边,碎石和淤泥混杂的地面上,祁玄戈一身玄色常服,身形挺拔如松,又如岸边历经风浪冲刷的礁石,沉默地屹立着,承受着江风带着湿意的吹拂。

他脸色依旧带着重伤初愈后的苍白,唇色也有些浅淡,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却锐利如蓄势待发的鹰隼,目光如同实质,紧紧锁着面前即将登船的人,仿佛要将他的每一寸轮廓都烙印下来。

他宽大的袖袍被风鼓动,猎猎作响,更添几分孤寂与苍凉。

林逐欢换上了一身半旧的月白长衫,洗得有些发软,却更衬得他身形清瘦颀长,仿佛一阵江风就能将他吹走。

他脸上挂着那副惯常的、看似无懈可击的浅笑,桃花眼微微弯起,流转着惯有的温和光泽,仿佛眼前并非生死未卜的远别,而只是一次寻常的出行访友。

唯有站在他身侧、与他呼吸相闻的祁玄戈,才能敏锐地察觉到那完美笑容下紧绷如弓弦的神经,以及那双漂亮眼眸深处,无法被笑意完全掩盖的、浓得化不开的离愁与忧虑。

“好了,就送到这儿吧。”林逐欢深吸了一口带着泥腥味的空气,故作轻松地抬手,拍了拍祁玄戈坚实的手臂,触手一片冰凉,才惊觉祁玄戈在此已站立许久。

他心头一涩,语气却努力维持着轻快,“我又不是不回来了。你留在南疆,万事开头难,要好生将养,莫要仗着底子好就逞强。这黔州乃至整个南疆未来的兴衰,这一大摊子千头万绪的事情,可就全仰仗祁太傅你运筹帷幄了。”

他试图用熟悉的调侃,冲散这弥漫在两人之间、几乎凝成实质的沉重。

祁玄戈没有回应他的玩笑,甚至脸上的肌肉都没有牵动一下。

他只是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凝视着林逐欢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层故作轻松的表象,看进他灵魂的最深处,将里面所有的情绪、所有的牵挂都汲取出来,牢牢封存。

周遭的一切喧嚣——太监的催促、船夫的忙碌、江风的呜咽、水流的奔腾——似乎都离他远去,他的世界里,只剩下眼前这一人。

半晌,在林逐欢的笑容几乎快要维持不住的时候,祁玄戈才有了动作。

他缓缓抬起手,探入自己玄色衣袍的怀中,动作间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郑重。当他摊开手掌时,掌心静静躺着一物。

那是一块约莫鸽卵大小、通体漆黑如最深的夜、触手冰凉似寒玉的石头。

奇异的是,在那浓重的黑色基底上,竟隐隐流转着点点细碎的星芒,随着角度的变换,时而隐匿,时而闪烁,仿佛将一片微缩的星空浓缩其中。

这是那日他们在山中发现那片奇异矿藏时,林逐欢兴致勃勃随手捡起,后来觉得有趣,便塞给祁玄戈把玩的黑曜石。

不知何时,祁玄戈竟已命人将其细心打磨得光滑圆润,边缘处还依稀保留着一点原始粗粝的痕迹,用一根泛着暗光的、坚韧的黑色皮绳仔细穿着。

祁玄戈依旧不发一言,嘴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绕过林逐欢脖颈的动作甚至显得有些笨拙,与他平日里挥斥方遒、杀伐决断的沉稳截然不同。

但那指尖的力度却异常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小心翼翼地将这枚早已被自己体温焐热、却又透着本质冰凉的黑色石头,戴在了林逐欢的颈间,轻轻塞进他月白长衫的衣襟之内。

冰凉的石头贴着温热的皮肤滑下,带来一丝奇异的、令人心神稍定的安抚感,那沉甸甸的分量,也仿佛一下子坠在了心尖上。

“万事小心。”祁玄戈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厉害,像是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耗费了极大的力气,重若千钧,砸在林逐欢的心上,“等我消息。”

林逐欢下意识地低头,手指轻轻触碰着胸前衣料下那枚轮廓清晰的石头,感受着那冰冷的触感和沉实的存在,鼻尖猛地一酸,眼前瞬间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他几乎能想象出,祁玄戈是如何在深夜的灯下,摩挲着这块石头,思索着它的模样,安排人打磨,穿上皮绳……这无声之举背后,蕴藏着多少难以言说的牵挂与承诺。

他猛地抬起头,强迫自己扬起一个比此刻穿透云层缝隙的微弱阳光更灿烂、却也因为用力过猛而显得格外脆弱的笑容,甚至故意用上了那个带着几分戏谑、几分亲昵,更承载着无数共同回忆的称呼:

“吾妻放心,京城…还有我爹在呢。总不至于龙潭虎穴,吃不了我。你在这里,瘴疠未清,百废待兴,更要好好的。”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几乎融在风里,“保重。”

祁玄戈眼中骤然掀起波动,那强装的冷静外壳终于出现裂痕。

他猛地伸出手臂,不再是书房中那日近乎绝望的紧箍,而是一个更加用力、更加深入、充满了无尽力量、不舍与誓约意味的拥抱,将林逐欢清瘦的身躯紧紧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彼此骨骼勒断,血肉融合。

他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带着滚烫的温度,拂过林逐欢微凉的耳廓和颈侧细腻的皮肤,用只有两人才能听清的、斩钉截铁的声音,再次重复那带着血腥气的誓言:

“活着。等我。”

“嗯。”林逐欢在他坚实温暖的怀抱里,贪婪地汲取着最后一点令人安心的气息,闷闷地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他用力地回抱了一下,感受着对方胸腔内心脏有力的跳动,然后,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将他推开,决绝地转身,再不停留,大步踏上了连接船只与岸边的摇晃跳板。

他不敢回头,怕看到那双眼睛,怕自己强撑的伪装会在瞬间土崩瓦解,怕那积攒的勇气会如潮水般泄去。

船夫解开磨损严重的缆绳,长篙在岸边泥石上用力一点,乌篷船发出一声沉重的呻吟,晃晃悠悠地离开了岸边。

林逐欢强迫自己站在船尾,任由江风更猛烈地吹拂起他月白的衣袂和鬓角散落的发丝,带来刺骨的凉意。

他脸上依旧维持着那个弧度完美的笑容,朝着岸边上那个越来越小的玄色身影,用力地、大幅度地挥动着手臂,直到手臂酸麻,直到那身影模糊。

祁玄戈如同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像,死死地钉在岸边,目光如同最坚韧的丝线,死死追随着那叶在浑浊江水中起伏的孤舟,看着它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先是变成一个小点,最终,在江流拐弯处,被升腾的迷蒙瘴气和遥远的水雾彻底吞噬,再无痕迹。

可他依旧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渡口的一部分。只有垂在身侧、紧握成拳的双手,暴露了他内心滔天的巨浪。

指甲早已深深陷进掌心的皮肉之中,殷红的血珠顺着指缝缓缓渗出,一滴一滴,落在脚下的碎石和泥土上,晕开一小片暗红的湿痕,旋即被尘埃覆盖。

江风更急,带着湿冷的潮气,卷起地上的枯叶和尘土,呜咽着掠过空荡荡的渡口,也将那句刻骨铭心、却无声的誓言,彻底吹散在浩渺无际、奔流不息的江面之上:

“逐欢……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