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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玄戈和林逐欢双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养伤的日子变得格外漫长而珍贵。

衙署后院成了临时的疗养所,空气中终日弥漫着苦涩的药味。

祁玄戈外伤极重,叠加多种剧毒侵蚀,虽被林逐欢和老郎中拼尽全力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但元气大伤,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和低热之中。

林逐欢瘴毒虽解,但身体本就虚弱,此次元气损耗巨大,亦是面色苍白,时常头晕乏力。

两人如同两只相互舔舐伤口的困兽,在一方小小的天地里依偎取暖。

林逐欢不顾自己病体,坚持亲自照料祁玄戈。

喂药时,他都会先尝一口试温;换药时,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生怕弄疼了他;夜里祁玄戈因伤痛或噩梦蹙眉,他会立刻惊醒,低声安抚,或是亲吻着他,让他平静下来,亦或是笨拙地哼着不成调的江南小曲,直到他再次沉沉睡去。

祁玄戈清醒时,便默默地看着他忙碌,那双冷硬的眼眸里,盛满了化不开的疼惜和依赖。他无法言语时,便用眼神和紧握的手传递着无声的慰藉。

“你这伤……我看着就觉得很疼。”林逐欢小心地为祁玄戈肩头的伤口换好药,指尖轻轻拂过周围新生的粉嫩皮肉,眉头紧锁。

祁玄戈靠在软枕上,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几分清明锐利。

他微微摇头,反手握住林逐欢微凉的手,声音低沉:“还不及你染瘴时……我心痛之万一。”

林逐欢心头一暖,随即又涌上酸涩,故意板起脸:“少油嘴滑舌,都跟谁学的?好好养你的伤!水源的事,等你好了再说。”

祁玄戈嘴角微微上扬,没有立刻回应,只是心说——跟你学的。

“不必等。”祁玄戈又目光投向窗外,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秦武。”

一直守在门外的秦武立刻应声而入。

“城北水源,情况如何?三苗峒…可有异动?”祁玄戈的声音带着重伤初愈的沙哑,却依旧透着一军统帅的威严。

秦武恭敬回道:“回将军,水源处已派可靠兄弟把守,并开始清理河道,修筑简易引水渠。至于三苗峒……”

他顿了顿,脸色凝重,“前日有山民来报,三苗峒的人马在密林边缘出现过,远远窥探,虽未靠近水源,但敌意明显。为首者…是他们的‘峒主’岩勐,据说此人极为凶悍桀骜。”

祁玄戈眼神骤然冰寒。林逐欢也皱紧了眉头。水源是云州存续的命脉,黑石峒盘踞上游,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不解决这个心腹大患,一切建设都是空中楼阁。

“准备一下。”祁玄戈撑着身体想要坐直,牵动伤口,闷哼一声,冷汗瞬间渗出额头。

“你做什么!”林逐欢急忙按住他,“伤成这样,还想动武不成?给我躺好!”

“不动武。”祁玄戈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眼神锐利如刀,“只是备礼。我亲自去会会这位岩峒主。”

“你疯了?!”林逐欢又惊又怒。

“我没疯。”祁玄戈握住他的手,目光沉静而坚定,“你染瘴,我闯鬼哭林,动静不小。岩勐不是蠢人,他在试探。此时示弱,后患无穷。必须…在他动手之前,先发制人。恩威并施,方是上策。”

他看向林逐欢,“你…可愿与我同去?”

林逐欢看着他那双深不见底、带着不容动摇决心的眼眸,所有的劝阻都堵在了喉咙里。

他太了解祁玄戈,这个“愚”人认定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担忧,桃花眼中重新燃起属于林世子的锋芒与算计:“去!自然要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凶神恶煞,敢挡我黔州百姓的活路!”

数日后,当祁玄戈在林逐欢和秦武的搀扶下,脸色苍白却腰背笔挺地出现在城北密林边缘约定的会面地点时,三苗峒的峒主岩勐,已经带着数十名剽悍的族中勇士等在那里。

岩勐身材极为高大魁梧,赤裸的上身布满虬结的肌肉和狰狞的伤疤,如同盘踞的虬龙。

他肤色黝黑,脸上用靛青的染料绘着神秘的图腾,鹰隼般的眼睛锐利而充满野性,透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敌意。

他头上插着色彩斑斓的雄鹰尾羽,腰间挎着一柄沉重的、带有明显异族风格的环首大刀,往那一站,便如同一座充满压迫感的小山。

他身后的勇士们个个精悍,手持长矛弯刀,眼神警惕,带着山林猛兽般的凶悍气息。

当岩勐的目光落在祁玄戈身上时,明显闪过一丝惊异和不易察觉的忌惮。

他自然听说了新任巡抚和那位“太傅”的来历,更听说了这位“太傅”为救同伴独闯鬼哭林、斩杀守护毒蟒的恐怖事迹!

此刻亲眼见到这个脸色苍白、甚至需要人搀扶的男人,岩勐却丝毫不敢轻视。

因为他从那看似虚弱的躯壳里,感受到了一种如同受伤洪荒巨兽般的、令人心悸的凶戾和血腥气!

尤其是那双墨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却冰冷得如同万丈寒潭,扫视过来时,竟让他这位身经百战的峒主,脊背都掠过一丝寒意!

“你…就是那个…闯了圣山,杀了神蟒的汉人?”岩勐的声音粗嘎,带着浓重的口音,如同砂石摩擦。

祁玄戈在林逐欢的搀扶下,缓缓走到场地中央一张简陋的石桌前坐下。

他并未直接回答岩勐的问题,只是抬起眼皮,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直刺岩勐:“岩峒主。本官祁玄戈,奉旨巡抚云州。今日邀峒主前来,只为两件事。”

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林间的风声,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压,“其一,城北水源,乃黔州府城命脉,本官已派人接管修缮。三苗峒居于上游,本官希望,峒主能约束部众,不得阻挠破坏,更不得污染水源。”

岩勐闻言,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一拍石桌,震得桌面嗡嗡作响:

“汉人!水源是山神的恩赐!更是我三苗峒的圣河!你们这些外来的闯入者,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想用水?拿东西来换!粮食!盐巴!铁器!否则…”

他身后的勇士们立刻发出一阵充满威胁意味的低吼,长矛顿地,声势骇人。

秦武和随行的几名祁家军老卒瞬间肌肉绷紧,手按上了刀柄,气氛骤然紧张!

“否则如何?”祁玄戈的声音依旧平静,甚至没有一丝波澜。他缓缓抬手,止住了秦武等人。

在岩勐凶狠的注视下,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按在了面前的石桌边缘。

下一刻,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骤然响起!

只见祁玄戈那只修长、甚至显得有些苍白的手掌,五指骤然发力!

坚硬的花岗岩石桌边缘,竟如同腐朽的木头般,被他硬生生掰下了一大块!

碎石簌簌落下。

全场死寂!黑石峒勇士们充满威胁的低吼戛然而止,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祁玄戈手中那块足有拳头大小的坚硬石块,又看看他那只仿佛只是拂去了灰尘的手掌!

徒手裂石?!这是何等恐怖的力量?!

岩勐脸上的凶悍瞬间凝固,瞳孔猛地收缩,看向祁玄戈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骇和凝重!

这个看似虚弱的汉人,体内竟蕴藏着如此可怕的力量!难怪他能从鬼哭林活着出来!

祁玄戈随手将那块石头丢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仿佛砸在每一个黑石峒人的心上。他抬起眼,目光平静无波地看向岩勐:

“水源,关乎一城百姓生死。阻挠者,如同此石。” 言简意赅,却带着滔天的血腥和杀意!

岩勐脸色铁青,胸膛剧烈起伏,握着刀柄的手青筋毕露,显然在极力压制着怒火和惊惧。他死死盯着祁玄戈,似乎在衡量动手的代价。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林逐欢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僵局。

他上前一步,脸上挂起那副人畜无害、风流倜傥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剑拔弩张的一幕从未发生。

“岩峒主息怒。”林逐欢的声音清朗悦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祁大人性子急了些,但他所言,皆是实情。水,是活命的东西,不是用来争斗的。”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锦囊,放在被祁玄戈掰掉一角的石桌上打开,露出里面雪白细腻的上等精盐。

“这算是本官的一点见面礼。水源共用,并非强夺。我黔州衙门愿与三苗峒公平交易。”

“你们提供山林特产、药材、向导,我们提供你们急需的盐巴、布匹、粮食,甚至…可以帮你们打造更好的农具、刀具。互惠互利,岂不比打打杀杀,两败俱伤要好?”

他目光真诚地看着岩勐,“岩峒主是聪明人,想必也不愿看到族中勇士因争水而无谓流血吧?”

林逐欢的话语如同春风化雨,巧妙地化解了祁玄戈武力威慑带来的紧绷。

他提出的交易条件,尤其是雪白的盐巴,对长期缺盐、生活困苦的山越部族而言,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岩勐眼中的凶光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审视和一丝动摇。

他看了看桌上那诱人的精盐,又看了看脸色苍白却坐姿如枪、眼神冰冷的祁玄戈,再看了看林逐欢那张带着真诚笑意的俊脸。

沉默良久,岩勐猛地站起身。就在秦武等人再次戒备时,他却出乎意料地伸出了粗糙的大手,指向林逐欢带来的盐袋,声音依旧粗嘎,却少了几分敌意:“盐…是好东西。交易…可以谈。但……”

他话锋一转,鹰隼般的目光再次射向祁玄戈,带着一丝挑衅,“水源共用,可以!但我要看看,你们汉人…有没有这个本事,守住这水!这山里…可不只有我三苗峒!”

祁玄戈迎着他的目光,缓缓站起身,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身姿挺拔如松,气势丝毫不弱:“守不守得住,峒主…拭目以待。”

一场潜在的流血冲突,在祁玄戈的铁血威慑和林逐欢的怀柔智慧下,暂时化于无形。

虽然前路依旧崎岖,但通往三苗峒的大门,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恩威并施的种子,已悄然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