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五点，林清婉还握着手机。
那个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林医生，好久不见。
五年前，江城医学院附属医院。她还是个实习医生，满怀理想。直到那个雨夜，一个权贵的儿子酒驾撞死了人，需要她开具意外死亡的诊断书。
她拒绝了。
然后她的导师被调走，她被医院除名，所有的医院都不敢收她。
沈院长。她终于开口，声音很平静。
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电话那头的人笑了，听说你今晚救了个孩子？手法不错，看来这些年没有荒废。
您想说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提醒你，医生执业需要资格证。而你的，五年前就被吊销了，不是吗？
林清婉闭上眼睛。是的，她现在行医，严格来说是非法的。
不过，沈院长话锋一转，如果你愿意合作，我可以帮你恢复资格。我现在是省卫健委主任了。
合作什么？
很简单，公开支持我竞选医学会会长。有了云上集团的支持，我就稳了。
原来如此。她的身份曝光，让很多人看到了利用价值。
我考虑一下。
别考虑太久。沈院长笑道，否则，今晚的非法行医，可就说不清了。
挂断电话，林清婉疲惫地靠在沙发上。
她救了一个孩子，却可能因此惹上麻烦。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么讽刺。
手机又响了，这次是苏雨薇。
老板，有个记者一直在公司楼下等您，说有重要的事。
让他走吧。
他说...他知道仁心基金的所有真相，如果您不见他，他就公开发表。
林清婉揉了揉太阳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让他去会议室等着。
一小时后，云上集团会议室。
王明三十出头，戴着黑框眼镜，典型的调查记者模样。看到林清婉进来，他站起身，眼里有藏不住的兴奋。
林总，我是《城市观察》的记者王明。
王记者想谈什么？林清婉坐下，习惯性地想推眼镜，又放下了手。
王明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数据。
林总，您知道五年来，仁心基金救助了多少人吗？
林清婉没有说话。
12,847人。王明的声音有些颤抖，其中重症患者3,621人，建立医疗站28个，资助贫困医学生1,500名。资金总额...超过十亿。
他调出另一个页面：更让人震惊的是资金来源。每一笔，都能对应到的设计作品收益，或者的版税收入。
您想要什么？林清婉很直接。
我想要真相。王明认真地看着她，但不是为了曝光您的隐私，而是...这个故事需要被更多人知道。
他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是采访视频。
第一个视频，是个十岁的小女孩：我的脸被火烧坏了，同学都叫我怪物。是仁心基金帮我做了整容手术，现在我可以正常上学了。
第二个，是位中年妇女：我儿子得了白血病，配型费用我们根本付不起。仁心基金不仅帮我们付了钱，还找到了合适的骨髓。
第三个，是个老村长：我们村在山里，以前生病只能等死。仁心基金建了医疗站，还定期派医生来。去年，我们村二十年来第一次没有人因为生病去世。
一个接一个的视频，每个都是真实的生命故事。
林清婉的眼眶湿了。她从来没有去跟进过这些个案，只是默默地出钱。没想到，改变了这么多人的命运。
还有这个。王明调出一张照片。
是个简陋的教室，墙上挂着一面锦旗：感谢L.q.w阿姨，让我们能够学医救人。
下面是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年轻人，笑得很灿烂。
这是您资助的第一批医学生，去年已经毕业了。他们都选择回到农村，成为乡村医生。
林清婉捂住嘴，眼泪终于掉下来。
她想起父亲说过的话：医者仁心，不是只会开刀，而是要有一颗悲悯的心。
对不起，她擦掉眼泪，有些不好意思，失态了。
不，王明摇头，是我该说谢谢。
他卷起袖子，手臂上有一道很长的疤痕。
三年前，我出了车祸，差点截肢。是仁心基金帮我请了最好的医生，保住了我的手。他苦笑，我一直想找到恩人，没想到...是您。
那您还要发表这篇报道吗？
要。王明坚定地说，但不是爆料，而是...让更多人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善意。
他打开已经写好的文章，标题是：《一个人的十亿善心——论真正的慈善》
文章没有煽情，只是客观地记录了每一个数字，每一个故事。
最后一段写道：
她用一支笔温暖人心，用一支画笔创造美好，更用一颗仁心拯救生命。她本可以高调，却选择沉默。她本可以作秀，却选择真诚。在这个慈善都要直播的时代，她用五年的默默付出，诠释了什么是真正的善良。
我修改一下。林清婉说。
王明愣住：您要删除什么吗？
不，她拿过电脑，在文章最后加了一段话：
仁心基金会将继续运作，并扩大规模。从今天起，接受社会监督，每一笔善款的去向都会公开。我相信，善良是会传染的。一个人的力量有限，但如果每个人都伸出手，这个世界会变得更温暖。
最后，我想对所有被帮助过的人说：这不是施舍，是互助。今天我帮你，明天你帮他，爱就会一直传递下去。
——L.q.w
写完，她把电脑推回去：可以发表了。
王明激动地点头：谢谢您的信任！
是我该谢谢你。林清婉站起来，谢谢你让我看到，自己做的事是有意义的。
送走王明，苏雨薇急匆匆进来：老板，省卫健委的人来了，说要调查昨晚的事。
果然，沈院长动手了。
林清婉深吸一口气：让他们进来吧。
门开了，进来几个制服人员，为首的拿出证件：林女士，接到举报，您昨晚涉嫌非法行医。请跟我们走一趟。
好。她很平静。
苏雨薇急了：老板明明是救人！那孩子要是没有她——
雨薇。林清婉按住她的手，没关系的。
她看向窗外，太阳已经完全升起。
是啊，没关系的。
她救了一个孩子，这就够了。
至于代价...她早就准备好承受了。
跟着卫健委的人走到门口，她回头对苏雨薇说：告诉秦墨轩，晚饭我可能赶不上了。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走进了电梯。
电梯下降时，手机疯狂震动。
王明的报道已经发出，全网爆炸。
但她没有看，只是闭上眼睛，想起了那个孩子醒来时说的第一句话：
阿姨，谢谢你。
这就够了，真的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