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伯言瘫在地上，浑身冰冷，脑子一片空白。
沈挽月迈步上前，手中破晓银枪的枪尖，抵在他的肩膀上。
“第一。”
沈挽月开口。
“谁让你改动功法，谋害我母亲和我？”
沈伯言嘴唇哆嗦，不敢与她对视。
“我没有……”
“功法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怎么可能有问题？你不要听信外人……”
他的话没说完。
“噗嗤。”
破晓枪尖刺入他的肩胛骨。
“啊！”
沈伯言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沈挽月手腕一转，枪尖在他骨头里搅动了一下。
沈伯言的惨叫变成急促的抽气，脸上没血色，额头的冷汗淌进眼睛里。
“我再问一次，谁下的命令？”
苏婉如在旁边心惊肉跳。
她现在看明白了，这对夫妻，都不是善茬。
“是……是……”沈伯言疼得浑身抽搐，意志在快速崩溃。
“是你小姨沈千秋！！”
“她当年知道你母亲天资高，正常情况下竞争不过家主，还有兵部侍郎的位置。”
“而你后来在军中崛起太快，心思单纯万一被拉拢蛊惑，不受家族控制，将来会成为家族的祸患！”
“那功法早就存在，会让修炼之人初期进展极快，但根基受损，难有子嗣，也活不长久！”
“我只是个奉命行事的赘婿！挽月！你小姨才是主谋，真的不关我事啊！”
沈伯言竹筒倒豆子般，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沈挽月听完，脸上没有任何变化。
她抽出银枪，带出一蓬血花。
“第二，老太君可否知晓这些事？”
沈伯言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惊恐地看着她。
“老太君……她老人家，三十年前就基本放下大权，每日修养身体，不太关注这些小事……”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躲闪。
“你意思是她可能不知道，也可能知道了，却懒得管？”
沈挽月跟着李奕，这种判断已经难不倒她。
“以前你们说，要拿到镇北军统帅位置，才告诉我的问题。”她的语调里，有了一丝起伏。
“我母亲的坟，在哪？”
沈伯言忍住剧痛，他不敢直视沈挽月，龇牙咧嘴地低头小声说话。
“你小姨说……不能让她影响家族气运，扔在了……城外西山的乱葬岗……”
沈挽月沉默了。
她握着长枪的手，在微微颤抖。
一个为沈家生下麒麟女，却被功法暗害至死的女人，连一块墓地都没有，被随意丢弃在乱葬岗。
“都让开！老太君到！”
就在这时，会客厅外传来一阵骚动，还有车轮压过地面的声音。
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
残存的刀手如蒙大赦，纷纷退到两旁，让出一条路来。
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妪，坐在由楠木打造的轮椅上，被一个神情冷漠的中年男人推着，缓缓进入会客厅。
老妪满脸皱纹，但腰板挺得笔直。
她穿着朴素，在看了一圈厅内的狼藉和尸体后。
把注意力放在李奕和沈挽月身上，眼中没有半分波澜。
她身后那名推轮椅的男人，气息沉凝悠长。
“老太君！救命啊！”
沈伯言像是看到了救星，下意识想爬过去，却被破晓指着，动弹不得。
老太君没有看他，只是对着李奕，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是望北侯当面吧？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她的声音苍老，但中气很足。
“老婆子活了八十二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后生在我沈家大开杀戒的。”
她指了指地上的沈伯言。
“这个没用的东西，办事不牢，冲撞侯爷和挽月丫头，该打，该罚。”
“不过，大家总归是一家人。”
“你们年轻人之间的恩怨，说到底，都是些小事。”
她顿了顿，竖起一根手指。
“这样吧，我做主，拿一百万两白银，补上你俩的新婚贺礼。”
“然后，回报陛下，沈家被族女挽月和姑爷望北侯劝服，愿意全力相助江南整顿计划。”
“如何？”
苏婉如倒吸一口凉气。
不愧是比柳家老夫人还要高出两辈，沈家真正的定海神针。
老太君这手笔，太大了。
她看向李奕，心想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自家姑爷应该适可而止，以后有机会再做清算吧？
李奕看着这位不动声色，演技精湛的老太太，觉得很有趣。
“老太君，你觉得，一百万两，能买回我岳母的性命，还是挽月这些年遭遇的不公迫害？”
李奕慢悠悠地开口。
“侯爷说笑了。”
老太君脸上的笑容不变。
“钱财只是一个态度，重要的是，柳家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不是吗？”
假话！
玲珑心算发动，李奕捕捉到老太君从头到尾没有变的心跳节奏，心里有数了。
“你在拖延时间！”
“侯爷何出此言？老身诚心诚意……”
老太君的笑容，细微的凝滞后，恢复如常。
“你在等谁？”
李奕打断她的话。
“总督府的兵马？”
老太君镇定自如，心跳不变。
“不是。”李奕摇摇头。“那就是沈长青，和她的怒涛营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
老太君的嘴角轻微抽动，心跳乱了一拍。
“看来是对了。”
李奕也不着急，饶有兴趣地继续进行“读心游戏”。
“让我想想，你让她带了什么回来。”
“光是士兵可不够，毕竟人再多，这里也施展不开。”
“所以，一定有军中的利器。”
李奕踱着步，像是自言自语。
“弓箭？重弩？”
老太君的表情，虽然极力掩饰，但那本能的惊讶反应，却瞒不过李奕的感知。
“答案正确，郡城外就是怒涛营的军械库，调集起来很快。”
“不过，这些想留下想突围的我和挽月，还不够。”
李奕走到老太君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我再猜猜，是不是还准备了火油？硫磺？甚至是军中管制的火药？”
老太君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她冷冷地看着李奕，“侯爷想象力倒是丰富。”
“你是不是打算在必要的时候，把整个会客厅，甚至这沈家主脉宅院，都付之一炬。”
李奕的声音很轻，却让在场的所有人，如坠冰窟。
“不惜……玉石俱焚，也要让我们永远留在这里？”
“你……”
沈老太君的表情，从故作惊讶，到冷笑，再到现在不再掩饰的极度震惊。
她无法理解，这个年轻人，为什么就像能看透人心，将之前的安排都说得一清二楚！
瘫在地上的沈伯言，还有那些幸存的刀手。
此刻全都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李奕，还有老太君。
他们忽然明白。
原来，从李奕不按常理出牌，决定上门清算那一刻，他们就成了弃子。
不论能否杀掉李奕和沈挽月，他们这些人，注定要被埋葬在这里，成为沈家保住秘密的牺牲品。
“我家姑爷，到底是什么……神仙？”
苏婉如张大了嘴巴，脑子再度一片空白。
她看着李奕的背影，只觉得这个男人，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
武力通神。
智多近妖。
沈挽月走到李奕身边，看着那张震惊到失态的老脸，平静地补了一刀。
“你小看我夫君了。”
“他，从不做没把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