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散尽,麟德殿仿佛经历了一场狂风暴雨,终于回归平静,只留下满地狼藉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药味与烛火气。
林墨指挥着宫人进行最后的清理和收尾工作,安排人护送虚弱的帕夏回使馆继续休养,处理各项善后事宜。
她依旧条理清晰,指令明确,但紧绷了整整十二个时辰的神经一旦松弛下来,巨大的疲惫感便如同潮水般涌上,让她脚步都有些虚浮。
她独自走到殿外汉白玉的栏杆旁,迎着初升的、带着凉意的晨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紧绷的心神放松,才感觉到后怕,一阵阵发冷。
就在这时,一件带着体温和熟悉清冽气息的墨色披风,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肩上。
林墨回头,只见沈玦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后。
他同样一夜未眠,眼底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却异常明亮深邃,正静静地看着她。
“累了吧?”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温柔。
林墨点了点头,想扯出一个笑容,却觉得脸颊有些僵硬。
她看着他,想起在殿内,他被千夫所指、孤立无援时,那挺直如松却难免透出一丝孤寂的背影,心头莫名一酸,又带着点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下意识地,轻轻握住了他垂在身侧的手。
他的手,指节分明,带着习武之人的薄茧和温暖的力量。
沈玦微微一怔,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随即,反手将她的手更紧地、完全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
那温暖而坚定的触感,仿佛带着电流,瞬间驱散了林墨心头的寒意和疲惫。
“当时……”林墨抬起头,望进他深邃的眼眸,声音很轻,“他们都说你……你怕不怕?”
沈玦凝视着她,晨曦在她眼中跳跃,映照着她的担忧与……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纯粹的信赖。
他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真实的弧度,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怕?”他低声重复,随即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有你在,本王何惧之有?”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重于千钧的信任。
林墨的心猛地一跳,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脸颊不受控制地泛起热意。
她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倒是你,”沈玦向前逼近一步,两人距离瞬间拉近,他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发,“挡在本王面前,与千夫所指对峙时,怕不怕?”
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太过深邃,仿佛要将她吸进去。
林墨只觉得心跳如擂鼓,几乎要跳出胸腔。她强作镇定,别开视线,嘴硬道:“我、我那是为了我的‘项目’!你要是倒了,我的事务所、我的投资不就全打水漂了?我这是……维护我的核心资产!”
沈玦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带着愉悦的共鸣。
“哦?只是……核心资产?”他尾音微扬,带着明显的戏谑和……诱哄。
林墨被他笑得耳根通红,恼羞成怒地想挣脱他的手:“不然呢?!王爷以为是什么?!”
“本王以为……”沈玦忽然收起了笑意,目光变得深沉而认真,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拂开她颊边一缕被晨风吹乱的发丝,指尖的温度熨帖着她的皮肤,“是有人……心疼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惊雷,在她耳边炸响。
林墨瞬间僵住,所有强装的镇定和狡辩都土崩瓦解。
她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俊颜,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温柔与情意,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自己如鼓的心跳声,和他掌心传来的、令人心安的温度。
心疼?是的,她心疼。当他被众人指责时,当她看到他孤寂的背影时,那种心脏被揪紧的疼痛,如此清晰,无法否认。
看着她骤然绯红的脸颊和闪烁不定、却不再逃避的眼神,沈玦心中涌起巨大的满足和难以言喻的柔软。
他没有再逼问,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与她并肩而立,一同望向远方那轮冲破黑暗、喷薄而出的朝阳。
晨曦万丈,霞光染红了天际,也染红了相携而立的两人身影。
有些东西,在历经生死考验与并肩作战后,已然不同。那紧握的双手,便是最好的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