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玦的伤势一日好过一日，已能在庭院中缓步行走。
秋意渐深，靖王府的花园里丹桂飘香，枫叶初染。
这日午后，阳光和煦，沈玦披着一件墨色暗纹锦袍，更衬得脸色虽还有些苍白，却无损其清俊风华。
林墨跟在他身侧半步之后，手里还象征性地虚扶着他——尽管他早已不需要，但这似乎成了两人之间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本王卧床这些时日，外面可有什么趣事？”
沈玦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丛开得正盛的菊花上，语气随意地问道。
林墨正在心里盘算着自己那“墨韵事务所”的商业计划书，闻言回过神来，立刻进入“工作汇报”模式：“回王爷，京城近日最大的趣闻，莫过于礼部侍郎家的千金在赏菊诗会上，以一首‘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拔得头筹，风头一时无两。另外，永昌伯夫人主持的慈善义卖，筹集善款远超往年，听说借鉴了……嗯，一些新的募捐方式。”
她差点脱口而出“饥饿营销”和“爱心匹配”，幸好及时刹住车。
沈玦侧头看她，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看来林总监即便在王府‘实习’，也对市场动态把握精准。”
林墨干笑两声：“职业习惯，职业习惯。时刻保持对信息的敏感度，是公关人的基本素养。”
她心里嘀咕，要不是为了积累初始客户和人脉，她至于这么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么。
沈玦点了点头，不再追问，转而道：“此次本王遇险，多亏你悉心照料。于公于私，都该重赏。”
他顿了顿，对身后跟着的管家吩咐道：“去将库房里那对前朝官窑的青釉缠枝莲纹瓶取来。”
管家应声而去，不多时，两个小厮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对尺许高的花瓶过来。
那瓶子釉色莹润，青翠欲滴，莲纹绘制精细流畅，胎骨匀薄，在秋日阳光下散发着温润内敛的光泽，一望便知是价值不菲的古董珍玩。
林墨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如同看到猎物的鹰隼。
以她前世鉴赏过无数拍卖行珍品的眼光，这对瓶子放在现代，绝对是能上苏富比夜场的级别！
但在那亮光闪过之后，她又迅速冷静下来，甚至微微蹙起了眉。
“王爷厚赐，妾身感激不尽。”
她先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然后话锋一转，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只是……这等珍贵的古董，放在妾身这里，怕是明珠暗投，只能束之高阁，未免可惜了它的艺术价值和经济……呃，欣赏价值。”
沈玦是何等人物，立刻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
他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哦？那依林总监之见，该如何处置，才算不辜负这对瓶子？”
林墨深吸一口气，知道关键时刻到了。
她挺直脊背，脸上露出专业而诚恳的表情：“王爷，艺术品真正的价值，在于流通和传承。将其置于市场，让真正懂它、爱它的人拥有，不仅能实现其经济价值的最大化，也能让更多人欣赏到前朝工匠的精湛技艺，这本身就是一种文化传播。妾身以为，与其让它在我这里蒙尘，不若将其‘活化’，换取能够创造更大价值的……流动性资产。”她差点把“启动资金”说出来。
沈玦听着她这一套“资产活化”、“文化传播”的理论，眼底笑意更深，却故意沉吟道：“话虽如此，但将御赐……本王赏赐之物变卖，传出去，怕是不太好看。”
“王爷此言差矣！”
林墨立刻反驳，思维敏捷，“这并非简单的变卖，而是‘战略性资源置换’！将沉淀的、非生产性资产，转化为能够孵化新项目、创造就业、拉动……呃，促进京城商业活力的资本。这是更高层面的‘物尽其用’。至于名声问题，”
她狡黠一笑，“王爷放心，妾身自有办法操作得滴水不漏，保证不会损害王爷清誉，说不定还能传为一段‘慧眼识珠，扶持新兴业态’的佳话。”
看着她眉飞色舞、据理力争，努力将“变现”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利国利民的样子，沈玦终于忍不住低笑出声。
他摆了摆手：“罢了，既然赏了你，便是你的东西。如何处置，你自己决定。”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只是，本王很好奇，你准备用这笔‘流动性资产’，孵化什么了不得的‘新项目’？”
林墨心中一块大石落地，脸上瞬间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如同秋日最明媚的阳光：“多谢王爷！等项目筹备好了，第一个请王爷来指导！”
她已经在心里飞速计算这对瓶子能换多少银钱，够租多大的门面，请几个员工了。
看着她那副小财迷般雀跃又强装镇定的模样，沈玦只觉得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柔软一片。
他忽然觉得，赏她金山银山，或许都不如看她此刻为了自己的“事业”闪闪发光的眼神，来得让人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