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天福看着自己空空的手，心里别提多憋屈了。
那些钱可是他两个多月的工资啊，就这么一下全没了。
回去他都不知道怎么跟老婆贾宝凤解释。
但现在这份工作就是他的命，他也不敢向宁志军发火。
“现在可以跟我去校长办公室签字了吧？”
宁天福强忍着怒火说道。
宁志军摸了摸下巴，又笑嘻嘻地问道：“二伯，您身上还有粮票吗？我想买点粮食。”
宁天福听到这话，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这个宁志军怎么这么贪心，拿了钱还不够，还要粮票。
“有，有的。”
宁天福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十斤粮票，这还是老婆给他的，让他下班后买十斤面粉带回去。
宁志军接过粮票，满意地点点头。
“二伯真是太好了。”
宁天福看着自己空空的口袋，那张脸已经黑得没法看了。
眼睛通红通红的，看起来像要吃人一样。
那些钱和粮票对于他这种铁公鸡来说，跟要他半条命没区别。
但为了保住工作，他还是努力挤出一个笑容。
“志军，现在可以跟我去校长办公室了吧？”
宁天福的声音温和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当然可以，二伯。”
宁志军笑呵呵地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了学校。
校长办公室里，王芳平已经准备好了谅解书。
宁志军拿起笔，在纸上工工整整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整个过程中，宁天福都紧张得手心冒汗。
“好了，二伯。”
宁志军放下笔，拍了拍宁天福的肩膀。
“以后咱们就是好叔侄了。”
签完字后，宁志军走出了校长办公室。
他手里还拎着那只老母鸡，摇摇摆摆地朝校门走去。
宁天福看着宁志军手里的布袋，心里又是一阵肉疼。
那可是他花了六十多块钱买的鸡啊，现在却又不敢要了。
学校里的老师都看见了刚才的事，如果他现在去要那只鸡，别人会怎么想？
到时候又说不清了。
宁天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志军拎着鸡走了。
走出校门后，宁志军忍不住感叹一声。
二伯宁天福这人就是个窝里横，在家里欺负亲人厉害得很，但在外面不仅胆子小，还把面子看得比命重要。
今天这一趟，他等于白赚了六十六块钱，外加十斤粮票。
宁志军掂了掂口袋里的钱，心情大好。
这些钱足够家里买不少粮食了，弟弟妹妹再也不用喝那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了。
华埠小学渐渐远去，宁志军背着布袋，踏上了供销社的路。
阳光洒在他脸上，心情格外舒畅。
口袋里的六十多块钱沉甸甸的，这可是农村家庭大半年的收入。
他决定先去供销社买些白面粉，让母亲和弟弟妹妹也尝尝白面馒头的滋味。
华埠供销社就在公社旁边，是一栋青砖建的平房。
门口挂着红底白字的牌子，显得格外醒目。
这个年代，在供销社上班可是铁饭碗中的铁饭碗，比一般的工人地位还高。
推开门，里面传来几个女人的说笑声。
“听说昨天晚上放的那部电影挺好看的。”
“可不是嘛，那个女主角长得真俊。”
“要是我也能有那样的衣服就好了。”
几个女售货员正围在一起聊天，看见宁志军进来，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
“买什么？”
她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这些供销社的售货员在这个年代就像是天之骄女，手里掌握着商品分配权，老百姓都得看她们脸色。
“我要买十斤白面粉。”
宁志军走到柜台前。
女售货员打量了一下宁志军的穿着，一身破旧蓝布衫，脚上穿着打了补丁的布鞋，典型的农民打扮。
“有粮票吗？”
她翻了个白眼。
“有。”
宁志军掏出十斤粮票放在柜台上。
女售货员这才慢吞吞地起身，从货架上拿了一袋面粉过来。 白面粉两毛钱一斤，十斤就是两块钱。
宁志军数出两张一块的票子递过去，心里暗暗感叹。
在这个年代，想要买东西光有钱还不行，必须有对应的票证。
粮票、布票、肉票、糖票，什么都要票。
某种意义上，这些票证的价值甚至超过了货币本身。
正是因为这种严格的计划经济体制，才催生了票贩子和黑市交易这些时代产物。
“还要别的吗？”
女售货员收了钱，语气依旧冷淡。
宁志军看了看柜台里的其他商品，有麦乳精、罐头、饼干，都是好东西。
可他手里没有相应的票证，只能摇摇头。
“不要了。”
抱着十斤面粉走出供销社，宁志军心里盘算着。
家里还有半袋玉米面，加上这十斤白面粉，够一家人吃半个月了。
弟弟妹妹终于能吃上几顿白面馒头，不用再喝那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玉米糊糊。
想到这里，他打消了去黑市买其他东西的念头，准备直接回路坑大队。
刚走出华埠公社不远，身后传来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
“志军！志军！”
宁志军回头一看，是路坑大队的陈金土。
他开着一辆东方红拖拉机，正朝这边驶来。
陈金土今年二十五岁，是大队里的拖拉机手，为人仗义，在村里人缘很好。
他长得黑壮黑壮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金土哥。”
宁志军朝他挥挥手。
“买点面粉。”
拖拉机在宁志军身边停下，陈金土跳下车。
“志军，你怎么跑华埠来了？”
宁志军拍了拍手里的袋子。
“我今天早上打猎抓了头野猪仔，三十来斤，趁天黑拿到黑市卖了。”
“赚了二十多块呢。”
陈金土咧嘴一笑。
“野猪？在哪儿打的？”
宁志军眼前一亮。
“牛头山那片竹林里，运气不错，大半年过去总算逮住一只。”
陈金土有些得意，“上车吧，我捎你一程。”
宁志军也不客气，爬上拖拉机，坐在陈金土旁边。
发动机轰鸣着，冒出一股黑烟，拖拉机缓缓启动。
坐在拖拉机上，宁志军看着沿途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