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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一个月后。

一道身影撕裂空气,在荒芜破碎的大地上划出银色的轨迹。

那不是奔跑,是低空飞行般的持续轰鸣。每次踏地都引发沉闷爆响,身形如炮弹般射出数百米,落地时却轻如羽,只留下环形气浪炸开尘土。遇断桥则一跃而过,遇峡谷则凌空横渡,银发在身后拉成笔直的光带,破开云层与死寂。

三阶体质巅峰的力量在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不,这已远超普通三阶——火晶原体洗礼与时间系二阶质变,铸就了这具堪称人间兵器的躯体。耐力如永动炉,爆发似星陨落。

他向北,再向西。目标清晰如刀刻——山城。末世前最后的锚点,存放着他所有温暖与疼痛的旧匣子。

沿途,变异兽群尚未扑近就被恐怖音爆震碎内脏;丧尸潮刚察觉动静,头颅已在空中旋转。他不为杀戮,只是清理路障,像一柄烧红的刀划过黄油,在荒原上犁出笔直而暴烈的真空走廊。

心中没有杀意,只有一片将沸未沸的死水,水面下是即将抵达终点的冰冷决绝。

熟悉的街景终于撞入视野。

那个城乡结合部,那条曾喧嚣如今死寂的街道。断裂的“超市”招牌半悬着,锈蚀卷帘门像溃烂的牙床,破碎橱窗里积灰的塑料模特仍保持着推销姿态……记忆的底片被末世显影液残酷地覆盖、篡改。

刘乐停下狂奔,脚步落在地上。他开始行走,很慢,每一步都沉重如丈量时光。暗红瞳孔缓缓扫过两侧废墟,像临终者最后检视生平。这里有过放学后的煎饼摊,有过陪爷爷奶奶买棉袜的杂货店,有过他曾经厌烦的市井喧嚷——如今都成了刺进心脏的倒钩。

怀念不是潮水,是缓慢上涨的沥青,包裹他,拖拽他,让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陈年旧痛的铁锈味。

那栋楼出现了。墙面爬满枯藤如静脉曲张,黑洞窗口像被挖去的眼窝。楼下转盘花园只剩龟裂泥土和几株畸形野草。

他停下,仰头。

五楼阳台。

以前每次回家,只要抬头,总能看到奶奶站在那里。瘦小的身影倚着栏杆,花白头发在风里微动——有时是担忧他晚归,更多时候只是单纯想早一秒看见孙子的脸。那是漂泊者永不熄灭的灯塔。

此刻,阳台空荡。

只有几件风吹日晒成布条的旧衣挂在锈蚀晾衣杆上,如招魂幡无力晃动。

刘乐仰着头,脖颈线条绷紧如弓弦。看了很久,久到时间都生了锈。

然后,他嘴角扯动,露出一个扭曲的、近乎破碎的苦笑。没有声音,没有表情变化,只有那个弧度挂在脸上,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那笑容里什么都没有了——没有自嘲,没有愤怒,没有不甘,只剩下被命运反复捶打后、灵魂深处最原始的那片荒芜与钝痛。

钥匙早已遗失,也不需要了。

膝盖微屈,脚下地面轰然塌陷半尺!身形如逆射流星冲天而起,五层楼高转瞬即至,足尖在阳台栏杆上轻轻一点,如羽落平沙,无声踏入室内。

灰尘的味道。霉菌的味道。还有……家的味道。

老旧人造革沙发塌陷的弧度,茶几上茶杯永久的印记,墙上全家福里陌生人虚假的笑容,窗台盆栽枯死后蜷曲的尸骸……时间在这里被按了暂停,然后泼上一桶厚厚的、绝望的灰。

他站在客厅中央,像一尊误入记忆墓穴的雕像。

然后他开始打扫。没有用异能,像个最普通的、离家太久终于归来的孩子。找破布,接雨水,擦拭,清扫,归位,扶正。灰尘在斜射的光柱中狂舞,渐渐露出家具本来的肤色。狭小空间里,“家”的形状从灰烬中一点点浮现——尽管破败,却有了温度的回响。

厨房。燃气早断,他找到落灰的煤炉和未潮的煤球。蹲下,用最原始的方式引火。从背包拿出沿路攒的米、风干的肉、在废墟菜地刨出的野葱。淘米,切肉,生火,炖煮。

炊烟从破损烟囱升起,在这片死寂的街区上空画出一道瘦弱的、倔强的直线。

饭菜香弥漫开来。他坐在那张小餐桌旁,坐姿笔直如参加最后的晚餐。夹肉,送入口中,咀嚼。

其实很好吃。肉的纤维感,野葱的辛辣,盐的咸,炭火的烟熏气。

但他吞咽时,喉结每一次滚动都像在吞碎玻璃。味道在舌尖绽放,却在心脏处化为无边无际的苦涩。这顿饭没有奶奶夹来的菜,没有爷爷倒的酒,没有“慢慢吃别噎着”的唠叨,只有他一个人,坐在时光的废墟里,吞咽孤独。

他一口一口,吃完所有。汤汁喝尽,碗筷洗净,放回原处。

最后,他站在房间中央。暗红瞳孔缓慢地、深沉地环视——扫过沙发,茶几,照片,窗台,每一件物品都像一次无声的叩拜。目光里有刀锋般的眷恋,也有烈火焚尽后的灰冷。

不是告别,是无处告别。

他转身,从阳台跃下,不曾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