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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暖阳慵懒地穿透稀疏的云层,将一丝虚假的暖意洒向大地,却难以驱散冬日浸入骨髓的寒冷。

刘乐并没有离开动物园太远。以他现在这具饿得几乎只剩骨架、轻飘飘的身体,长途跋涉无异于自杀。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蹒跚着走入一片枯黄与墨绿交织的树林。脚下,隐约可见破碎的沥青路面痕迹,提示着这里曾是一条脱离主干道的乡野支路。末世的降临让自然重新夺回了主权,疯狂的植被吞噬了人造的痕迹,如今置身其中,竟有几分深入原始森林的错觉。

他佝偻着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浑浊的目光扫视着地面,机械地捡拾着一些干燥的树枝和零碎的、或许有用的垃圾。他在寻找一个合适的临时驻扎地。计划很清晰,也很艰难:围绕着这片危机四伏的动物园进行猎食。以战养战,用变异生物的血肉填补这具干瘪的躯壳。

就在他几乎要被疲惫和虚弱再次拖垮时,视野尽头,一片格外茂盛的、绿得近乎不真实的草丛中,一个突兀的轮廓吸引了他。

那是一辆破旧的面包车。

它就那样静静地停在那里,仿佛被时光遗忘。车身覆盖着厚厚一层锈迹,如同老年人脸上的斑痕,诉说着岁月的侵蚀。然而,四周是生机勃勃、几乎要将它吞没的葱郁草木,藤蔓缠绕着车轮,青苔点缀着窗沿。这钢铁的遗骸与蓬勃的自然如此矛盾地交织在一起,竟构成了一幅奇异而静谧的画面,带着一种超现实的、被世界温柔遗弃的奇幻美感。

刘乐走近了些,警惕地探查了一下。除了外部锈蚀严重,车身结构大体完好。车窗布满灰尘,但并未破损。他试着拉了拉侧滑门,纹丝不动。他看着这辆老款的、在末世前他曾无比熟悉的型号,干裂起皮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微微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极其短暂、近乎虚幻的弧度。他甚至没用工具,只是将苍白枯瘦的双手抵住车门上方边缘,利用巧劲猛地一错——老化失去弹性的密封条发出细微的呻吟,让车门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他将指节探入,在黑暗中摸索着,很快触碰到那根记忆中的冰冷金属拉线。用指甲盖精准地勾住,轻轻一拽。

“咔哒。”

门开了,滑轨发出干涩却顺畅的摩擦声,仿佛在沉默地迎接一个久违的、同样被世界遗弃的主人。

一股混合着尘埃、淡淡霉味和旧铁皮气息的味道扑面而来,并不难闻,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宁感。内部是拉货用的配置,后排座椅早已拆除,空间显得颇为宽敞,甚至比他以前在聚集地的窝棚还要大上一些。

刘乐将沉重的战斗背包和挎包都放进车厢角落。然后,他从背包里掏出了那块之前顺手割下的、血淋淋的鳄鱼肉。冰冷的、带着鳞片的生肉握在手中,胃部却没有任何渴望。之前的茹毛饮血只是为了应急,并未让他感觉好受多少,反而加重了身体的负担。他需要温暖的、易于消化的熟食来真正补充能量。

他拖着形如枯槁的身体,在周围费力地收集了些相对干燥的木材。幸运的是,这片林地提供了足够的燃料。他拿出路上捡到的一个凹陷的金属奶粉罐,随意倒了点水涮洗掉明显的污垢,然后就将一块巴掌大的、纹理分明的鳄鱼肉放入其中,加上清水。

点燃篝火的过程有些费力,但当橘红色的火苗终于蹿起,贪婪地舔舐着罐底时,一股实实在在的温暖开始驱散他周身的寒意。跳动的火光映在他骷髅般深陷的脸颊上,在那片惯常的麻木之下,似乎也微妙地柔和了少许僵硬的线条。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掏出一个皱巴巴的烟盒,里面孤零零地躺着最后一支香烟。他眉头几不可察地蹙紧,盯着那支烟看了两秒,像是进行某种告别仪式,最终还是将其捻出,凑到唇边。就着篝火点燃,他深深地吸了一口。

辛辣的烟雾涌入肺部,带来熟悉的轻微刺痛和眩晕感。他缓缓闭上眼,仰起头,任由那灰白的烟尘从鼻孔和微张的唇间逸出,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的所有冰冷和死寂都随之一同吐尽。直到这时,他那双无神的、如同蒙尘玻璃珠般的眼睛,才仿佛被烟霭擦过,重新焕发出一点微弱的、属于活人的生机光彩。

“活下来了…”他低声自语,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呵,差点…就饿死在里面了。”他抬起枯瘦的手,用力揉了揉凹陷的太阳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这次死亡边缘的体验,与以往任何一次都截然不同。往昔的生死,多是电光火石间的危机,瞬间分明。而这次,却是被无孔不入的饥饿缓慢地、精细地凌迟,无数次在清醒中徘徊于生死界限,意志被一点点磨蚀殆尽。以至于,即便在绝境中窥见了那惊世骇俗的奥秘,心中竟也兴不起太大的波澜。

“废冰系…”他嗤笑一声,摇了摇头,眼神骤然锐利起来,如同冰层下闪过的寒芒,“江时佑错了,官方也错了,那些装神弄鬼的异族更是大错特错!这哪里是什么废冰系?这分明是…时间系!”他几乎是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这几个字,带着一种混杂着愤怒、嘲弄和难以言喻亢奋的情绪。

“所谓的‘废冰系’,在漫长的历史中或许出现过多次,所以异族才有零星记载。但从未有人…从未有人触及它真正的核心,那关于时间的奥秘!随着它的拥有者默默无闻地死去,这秘密也便随之湮灭在历史的尘埃里。”他无意识地用指尖轻轻敲击着身旁的车身铁皮,发出规律的、微弱的“叩叩”声,仿佛在为自己的推论打着节拍。

“我现在…强吗?”他自问着,嘴角又扯出一个没有任何笑意的弧度,“时停!怎么可能不强。”

“但强大,从来都是相对的。”他眼神中的锋芒渐渐被现实的阴霾覆盖,眉头再次锁紧。“这异能的消耗太恐怖了。即便我断断续续地使用,不到生死一线绝不动用,吸收晶核补充的速度,也远远跟不上那瞬间的恐怖消耗。最后一次时停之后,异能完全枯竭,晶核的补充不过是杯水车薪。”

“想象很美好,现实…呵。”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骨节分明、毫无血肉的手掌,“我还奢望着能像其他进化者一样,边吸收边战斗,可持续输出…但对于我的异能而言,战斗中补充与否,差距微乎其微。只能在脱离战斗后,再吸收晶核加速恢复。可既然已经脱战,又何必浪费宝贵的晶核去追求快速恢复?倒不如等待时间,让它自然恢复来得划算。”

“不过,”他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执拗,“就算只有0.1秒的提升,我也必须去做!毫厘之差,往往就是生死之隔!”

“时停,只能在一定范围内施展。消耗的规则倒也简单:时间越长,消耗越大;范围越广,消耗越大。反之亦然。我应该尽量压缩范围,缩短时停的瞬间,像吝啬鬼一样节约每一分异能。”他喃喃着,像是在制定一条条生存铁律。

“理论上,只要我的异能输出足够庞大,范围笼罩整个地球也未尝不可。当然,以我现在这零阶进化者的可怜功率,纯属痴人说梦。”他自嘲地笑了笑,将最后一点烟蒂吸到烫手,才依依不舍地掐灭。

“还需要变强,需要升阶…可是,这该死的时间系,这无法通过吸收晶核进化的枷锁,到底该怎么打破?!”想到此处,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清晰的刺痛感,仿佛借此才能对抗那无解的困境。

就在这时,奶粉罐里的水已经沸腾了许久,咕嘟咕嘟地翻滚着,浓郁的肉香开始弥漫开来,带着一种原始而诱人的气息,强行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

刘乐取下滚烫的罐子,用两根临时削成的、略显粗糙的树枝当筷子,小心翼翼地从翻滚的汤水中夹起那块已然炖煮得酥烂的鳄鱼肉。他轻轻吹着气,待温度稍降,才谨慎地咬了一小口。

饿得太久,他不敢吃快。牙齿陷入肉中,出乎意料的柔软,几乎不需费力。他细致地咀嚼着,感受着每一寸纤维在舌间化开,那是一种醇厚、鲜美、带着淡淡野性风味的口感,与他之前啃食过的、带着土腥味和酸涩的老鼠肉相比,简直是云泥之别,宛若珍馐。温暖的肉汁混合着清淡的汤水滑过喉咙,涌入空瘪的胃袋,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幸福的满足感。他小口小口地吃着,喝着,原本冰凉的四肢百骸,仿佛都被这暖流逐渐浸润,恢复了些许生气。

“没别的办法了,”他一边细细品味着这难得的温暖食物,一边低声总结道,语气带着认命般的平静,却又透着一丝不甘的韧劲,“只能继续氪晶核,希望能有哪怕一丝丝的提升。首要任务,是恢复我的体质。”

“虽然现在瘦得皮包骨,但两次提升过的体质上限,还牢牢地刻在dNA里,只要营养跟上,就能快速恢复。”

“我就在这里驻扎下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片奇异的绿色世界,以及眼前这辆给予他庇护的锈铁面包车,眼神中多了一丝决断。“现在,我已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毫无自保之力的蝼蚁了。遇到危险,打不过,总还能跑。”

“这里离动物园不远,就以这面包车为避难所,狩猎周边的变异生物,补充宝贵的蛋白质和脂肪,首要目标是恢复体质,顺带也能获取大量晶核用于吸收。”

“这次出来,并没看见野狼帮那些杂碎的影子。”他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抹戾气,随即又归于淡漠,“估计二十多天过去,早就认定我死在里面,懒得守了。”

“也无所谓了。”他拿起最后一块肉,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像是在咀嚼着过往的屈辱,“你们敢来,我就见一个,杀一个。没什么好说的。我不是好人,你们也不是。这末世,早已无关对错,唯有…强者能活!”

喝完最后一口温热鲜美的肉汤,感受着食物带来的充盈热量在体内流转,刘乐长长地、满足地吁了一口气。想清楚了接下来的道路,身心似乎都轻松了些许。他仔细地在面包车周围设置了好几个简易却有效的发声陷阱,然后才费力地爬进车厢。

车内空间虽然简陋,却干燥、避风,与外面那个危机四伏、寒冷刺骨的世界隔绝开来。他将自己蜷缩在角落,用破旧的毯子裹紧身体。饱腹后的温暖,安全栖身之所带来的短暂安宁,混合着极度的疲惫与虚弱,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太累了,太需要休息了。

在这片被绿色植物温柔包裹的废弃之地,在这辆锈迹斑斑却给予他庇护的钢铁躯壳内,刘乐几乎是头一沾地,便陷入了沉沉的、无梦的睡眠。一丝久违的、几乎被他遗忘的,名为“惬意”的情绪,如同破开坚冰的涓涓细流,悄无声息地,在他那冰封死寂的心头,极其微弱地,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