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山区,意味着速度的急剧下降和体力的大量消耗。山路崎岖,怪石嶙峋,枯枝败叶堆积,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对于带着伤员、背负物资的徐清一行人来说,更是举步维艰。
徐清强忍着内腑的剧痛和右臂的麻木,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凭借过人的目力和丰富的野外经验,寻找着相对好走的路径,并时刻警惕着可能存在的陷阱或埋伏。他不敢走那些明显的兽径或山民踩出的小路,那太容易被追踪,只能尽量选择植被茂密、地形复杂的区域迂回前行。
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山脊,温度随着海拔的升高和夜幕的降临而急剧下降。众人的口鼻中呼出的白气瞬间凝成了霜花。体力在快速流逝,受伤的暗卫脸色愈发苍白,背着阮轻烟的弟兄更是气喘如牛,汗水浸湿了衣背却又迅速变得冰冷。
“统领,这样下去不行,弟兄们快撑不住了,需要找个地方歇脚。”副手凑到徐清身边,低声说道,他的嘴唇也已冻得发紫。
徐清环顾四周,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山林间一片漆黑,只有积雪反射着微弱的天光。他抬头看了看被浓云遮蔽的星空,又侧耳倾听片刻,除了风声和偶尔不知名野兽的嗥叫,暂时没有追兵的动静。
“再往前走一段,我记得地图上标注,前方有一处背风的岩壁,可以在那里暂时休整片刻,但不能生火。”徐清低声道。生火产生的烟雾和光亮,在黑夜的山林中无异于给追兵树立灯塔。
又艰难前行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那处岩壁。这是一个向内凹陷的天然石穴,虽然不深,但足以遮挡部分寒风。众人几乎是瘫软在地,抓紧时间喝水、啃食冰冷的干粮,处理伤口。
徐清安排了两名状态稍好的暗卫在岩穴外隐蔽处警戒,然后走到阮轻烟身边。她蜷缩在毛毯里,身体依旧在微微发抖,脸色比之前更差。转魂镜被她紧紧抱在怀里,镜身的冰凉似乎能透过毛毯传递出来。
“阮姑娘,感觉如何?”徐清递过去一个水囊。
阮轻烟接过,喝了一小口,冰冷的水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撑得住,然后拿出炭笔和纸,借着微光写道:【镜子……比之前更冷了。王爷的魂魄……波动很微弱,像是在沉睡,又像是……被冻僵了。】
徐清心中一紧。看来,不仅环境恶劣影响着活人,这转魂镜似乎也受外界环境影响,对其中禁锢的魂魄产生了不良作用。
“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相对安全,并且……或许能隔绝这镜子邪气,或者对你施展秘术有利的地方。”徐清沉声道。漫无目的地在山里乱窜,最终结果不是被韩青军追上,就是被这恶劣的环境和诡异的镜子拖垮。
阮轻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微光,她犹豫了一下,写道:【我记得……小时候看过家族的一份残破笔记,提到过北地群山之中,有一处名为‘寒潭幽谷’的地方。据说那里地势奇特,阴阳交汇却自成循环,有地脉温泉,亦有万年寒潭,能一定程度上隔绝外界气息,对稳固神魂……或许有些益处。只是笔记残缺,具体位置……】
寒潭幽谷!徐清精神一振!哪怕只有一丝线索,也强过像无头苍蝇般乱撞。
“可还记得大致方位?或者有何特征?”
阮轻烟努力回忆着,断断续续地写道:【笔记上说……需循‘双龙汲水’之地脉走向,见‘三叠玉瀑’后,转入人迹罕至之‘一线天’险隘,谷口有‘丹霞映雪’之奇景……】
双龙汲水、三叠玉瀑、一线天、丹霞映雪……这些皆是风水地势的形容,具体指向何处,极为模糊。但总算有了一个方向。
徐清立刻铺开随身携带的、绘制的并不精细的北地山形草图,结合阮轻烟的描述和自己的记忆,仔细推演起来。周围疲惫不堪的暗卫们也围拢过来,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
“双龙汲水,可能指的是两条主要山脉交汇,形成河谷之地……三叠玉瀑,应是落差较大的三层瀑布……这一线天和丹霞映雪……”徐清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终停留在西北方向一片标注着复杂等高线的区域,“这一带,山势险峻,沟壑纵横,或许有可能!”
确定了大致方向,众人的心气提升了不少。短暂休整后,队伍再次启程,顶着刺骨的寒风和越来越密集飘落的雪花,向着西北方向艰难跋涉。
然而,追兵显然并未放弃。
天刚蒙蒙亮,负责断后警戒的暗卫便发来了示警的鸟鸣声——后方发现了韩青军搜索队的踪迹!而且人数不少,至少有百人,正沿着他们留下的细微痕迹,快速追来!
“加快速度!利用地形,摆脱他们!”徐清低喝。
接下来的路程,变成了一场在崇山峻岭间的亡命追逐。暗卫们利用对山地行动的熟悉,不断设置简易的绊索、落石陷阱,试图延缓追兵的速度。但韩青派出的显然是军中的精锐斥候,同样擅长山地作战,追踪技巧高超,如跗骨之蛆,紧紧咬在后面。
期间爆发了数次小规模的接触战。徐清带领暗卫凭借个人武勇和地利,几次击退了试图包抄的小股敌军,但也付出了代价——又一名暗卫在阻击中身受重伤,行动愈发困难。而徐清自己,强行运功对敌,内伤也再次加重,嘴角不时溢出鲜血。
雪,越下越大。鹅毛般的雪片铺天盖地落下,很快就在山林间覆盖了厚厚一层。这虽然进一步加剧了行路的艰难,但也有效地掩盖了他们的足迹,暂时延缓了追兵的速度。
“统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弟兄们快撑不住了,必须想办法甩掉他们,或者……找个地方固守!”副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雪水和汗水,焦急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