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福喜楼的寿宴终于散了。
周信醉醺醺地被侍从扶着上了马车，临行前还不忘回头叮嘱叶掌柜：“明日把今日的礼单抄一份给我送到府里，少了一样，仔细你的皮。”
叶掌柜躬身应着，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他转身走进后厨，见伙计们正在收拾狼藉的杯盘，压低声音道：“把后院那坛三十年的女儿红搬到地窖最深处，再用砖石封死。”
一个伙计愣了愣：“掌柜的，那不是您打算给楼主做嫁妆的吗？”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叶掌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今日来的那些官员，有一半腰里都别着淮王府的令牌，这事怕是要闹大。”
伙计们脸色骤变，不敢再多问，连忙扛着酒坛往后院去了。
叶掌柜站在灶台前，看着锅里残留的汤汁，想起秦颜担忧的眼神，心里像压了块石头 —— 他答应过老楼主要守住这福喜楼，原以为凭一手好菜能安稳度日，没想到终究还是躲不过这朝堂风波。
三更时分，淮王府里幕僚房中还亮着灯。
周信和王安在讲话，面前的青瓷茶杯已经凉透。王安背对着他，手指在书架上慢慢划过，声音听不出喜怒：“你是说，十一公公今日去了福喜楼？”
“正是。” 周信的声音带着酒气和些许醉意，“他还替那个姓秦的丫头解了围，我怀疑……”
“怀疑什么？” 王安猛地转过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的阴影，“怀疑皇上已经盯上我们了？”
周信被他眼神一慑，顿时说不出话来，醉意也散去了几分。
王安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礼单：“吏部尚书送的玉如意，户部侍郎的和田玉摆件，还有兵部那几个老东西的贺礼…… 这些蠢货，就差把‘我是淮王的人’刻在脑门上了。”
他将礼单扔在周信面前：“你以为十一公公是去看你过寿？他是去记名字的！”
周信浑身发抖：“那怎么办?王爷若是知道，岂能饶过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还以为借此机会拉拢朝臣。”
王安忽然平静下来，“事已至此，怕也没用。”
他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皇宫的方向，“皇上既然动了疑心，咱们就得加快脚步，这便书信淮王，早做打算。”
周信说：“那今日之事，当如何写？”
王安说道：“这事，你无需管，我会帮你轻描淡写一下。重点是淮王筹谋的大事。”
周信闻言，总算松了口气：“你说的对。”
“你明日去趟西山别院，告诉张都尉，让他把那批火器提前运进城，藏在南城的废弃粮仓里。” 王安的声音压得极低，“另外，让人盯紧肃王府和福喜楼，尤其是那个秦颜，我总觉得她不简单。”
周信点了点头，拱手离开了。
此时王安从书架暗格里取出一封密信，用火漆封好，递给暗卫：“把这个交给江南的沈大人，这是淮王今日送来的信，转交给他，让他务必按计划行事。”
暗卫消失在夜色中。
王安摇了摇头，试图将一些不好的念头驱散 —— 他知道：权力这东西，一旦沾了，就再也放不下了。
次日清晨，秦颜刚把新做的桂花糕摆进食盒，就见陈福匆匆走进来：“姑娘，王爷让您现在去书房。”
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擦了擦手：“出什么事了？”
“不清楚，只说有要事。” 陈福的脸色有些凝重，“今早宫里传来消息，户部侍郎被皇上贬去了淮远，说是查出来他贪墨了赈灾款。”
秦颜脚步一顿 —— 户部侍郎正是昨晚去给周信贺寿的官员之一。
她跟着陈福穿过回廊，见肃王府的侍卫都换上了劲装，腰间的佩刀闪着寒光，心里更沉了。
书房里，肃王正对着一幅地图出神。
见秦颜进来，他指了指桌上的纸条：“这是林墨刚从周信府外截获的，你看看。”
纸条上只有一行字：“梅开三度，藏于南仓。”
秦颜皱起眉头：“梅开三度…… 难道和我的这块玉佩有关？” 她掏出玉佩，只见上面的梅花纹路在阳光下格外清晰。
肃王点头：“南仓就是南城的废弃粮仓，淮王肯定在那里藏了东西。”
他顿了顿，“皇上今早贬斥户部侍郎，就是在敲山震虎。但这还不够，我们得找到他谋反的实证。”
秦颜忽然想起什么：“叶掌柜说，昨晚周信让他抄礼单，还提到了淮王府的令牌。”
“礼单？” 肃王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东西。你能不能让叶掌柜想办法，把礼单弄到手？”
秦颜犹豫了一下：“叶掌柜怕是不敢…… 不过，我可以试试。” 她想起叶掌柜地窖里的那坛女儿红，心里有了主意。
回到厨房，她让人去福喜楼传话，说今晚要做一道 “醉蟹”，让叶掌柜准备些陈年黄酒。傍晚时分，叶掌柜亲自送酒过来，见四周没人，低声道：“姑娘，周信的人一早就来催礼单了，我该怎么办？”
秦颜接过酒坛，塞给他一个油纸包：“这是我新做的杏仁酥，你拿去给周府的管家，就说感谢他昨晚照拂。”
她凑近叶掌柜耳边，“礼单你抄两份，一份给他，一份…… 你知道该交给谁。”
叶掌柜恍然大悟，连忙点头：“明白。” 他看着秦颜，欲言又止，“姑娘，昨晚我在后院梅树下发现了这个。” 他递过来一个小小的铜钥匙，上面刻着一朵梅花。
秦颜心里一动 —— 这钥匙的样式，和她玉佩上的花纹一模一样。
当晚，肃王拿到礼单时，皇上也收到了十一公公的密报。
御书房里，皇上看着礼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手指在 “兵部尚书” 四个字上重重一点：“看来，真是把朝廷当成自己的囊中之物了。”
十一公公躬身道：“老奴还查到，淮王的亲信张都尉近日频繁出入西山，那里有个废弃的军工厂，怕是在私造兵器。”